晚上八點,興遠大樓十八樓,風水館内。
“哎喲,怎麼都這個點了。”張泳從跟葉何的讨論中抽神,看了眼寫了滿平闆的思維導圖,猛地拍腦門歎道,“不好意思啊葉何,我一讨論起案子來就沒完沒了的,耽誤你回家了。”
葉何笑了一下,搖搖頭道:“泳哥,沒事的。今天周六,不耽擱。而且跟你一起讨論,給了我很多啟發。泳哥你不愧是當過刑警的,很多思路都直切要害。”
張泳也難得地勾了下嘴角,“我當過刑警的事,是亦哥跟你說的吧?”
“對。”
“那他也跟你說過我腿的事情了吧?”
“嗯,說過。”葉何猶豫了一下,“抱歉啊泳哥,我……”
“嗐,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張泳擺手道,“我以前在刑偵隊呆了三年,跟我師父也跟了三年。我師父是邢鋒,你知道吧?你見過的。”
葉何點頭:“熊山搜救隊的一隊隊長,雲錦市刑偵支隊的副隊長,臉上有道疤的那位。”
“對。他那個疤啊,是好久以前的了。”
張泳又跟葉何聊了一會兒邢鋒邢隊長的事情,說了兩件自己跟着邢隊辦過的案子,最後提到了自己跟韓明亦初次見面的案子。站在張泳描述的角度,葉何贊同地表示,出現在夜半兇案現場、行動鬼鬼祟祟的韓明亦,确實應該被當場逮捕。
“我沒想到他真是個會捉鬼的道士。”張泳笑道,“要不是那鬼‘及時’出現,我差點都給他拷上了。”
葉何也笑了。
他今天跟張泳在風水館裡呆了小半天,晚上還一起吃了頓飯。他們聊案子,聊共同認識的人,聊了好幾個小時。有幾次聊到興頭上的時候,葉何看見了這位平時跟他師父一樣不苟言笑的警察臉上露出的笑容,也聽了好幾個從他口中說出的玩笑。
葉何現在才有種,張泳哥确實是自己朋友的感覺了。
想到這,葉何不由得将自己這幾天一直沒放下的問題問了出來:“對了泳哥,我想問你個問題。你知道亦哥為什麼突然出院回家嗎?”
張泳“嗯”了一聲,點點頭,問道:“他沒告訴你嗎?”
葉何搖頭。
“哦,可能是怕你擔心吧。”張泳說着,猶豫了一會兒,繼續道,“我想想,應該是可以說的。嗯,應該可以——亦哥他回家,其實是去請罪去了。”
“請罪?”
“對。亦哥在熊山為了救人,犯了一些他們乾山派的規矩。比如他在搜救一隊A組四個普通人兼非知情者面前動用了金光符,這是他們門派嚴令禁止的。”
葉何一怔,這件事他完全沒聽韓明亦說過,于是立刻追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勸服我師父,趕緊把所有人撤走。我師父一開始不信他嘛,因為覺得他是讓王局開後門進來的,一個隻會坑蒙拐騙的家夥。後來亦哥用了金光符,才說服了我師父,讓他相信世界上真有超自然力量。”張泳将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葉何。
“原來是這樣。”葉何沉吟道,“亦哥跟我說過,他犯的規矩有好幾條。我猜,在異境裡,他幾次三番直接占蔔我們幾個人的位置,直接占蔔‘異’,可能也乾山派不允許的。”
張泳颔首,說道:“我以前聽他說過,犯了門派規矩,如果不及時回去請罪的話,是可能遭受天罰的。”
“天罰是什麼?”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聽他說跟什麼,‘運’有關。”
“‘運’是運氣的‘運’?”
“是的。”
葉何思索片刻,點點頭:“我好像明白了。”
“你這就明白了?”張泳詫異道,“我都弄沒明白呢。”
“因為我想起了一個細節。在熊山異境的時候,亦哥的手機不是丢了嗎?當時他說手機裡有大飛發過來的、在論壇上看到的信息,然後手機就找不到了。事後我問過大飛,才知道當時他給亦哥發的消息裡,整理了一些很關鍵的條目,比如熊山風景區以前叫熊山文化區、大聖廟的位置以前是天王塔等等。如果我能早點看到那條信息,說不定能更早意識到熊山的異境之眼不止一個,能夠及時改變戰術,亦哥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傷。”
聽了葉何一口氣說完的話,張泳有些發愣,既而恍然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亦哥的‘運’,在那個時候就受到影響了——因為天罰?”
葉何颔首:“沒錯。”
張泳深吸一口氣,不禁搖頭感慨道:“玄學真是不得了啊,一環扣一環的。”
葉何則低聲喃喃了一句:“也真的是可怕……難怪他急着回去。”
兩人各想各的,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會兒。
沒過多久,張泳再次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哎喲,怎麼又聊了這麼久,該回去——”
張泳話還沒說完,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一看手機屏幕,眼神瞬間變亮了。
葉何第一次從張泳眼睛裡看見了那樣明亮耀眼的喜悅。
張泳握起手機,起身往裡邊走,逐漸變小的話音的語調也顯得比平時高昂一些:“喂,覓音?晚上好啊!”
聽見稱謂,葉何心中便明了了。
但沒想到,下一秒鐘,張泳的聲音卻突然變調了,變得緊張而嚴肅:“什麼?!——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葉何一怔,見張泳風一般沖到桌前收拾東西,忙問:“泳哥,高覓音怎麼了?”
“她打工那邊好像出什麼事了,我得趕緊過去。”張泳急匆匆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