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漸道:“朝廷有令派我取老将軍和驸馬遇害之案的州府卷宗。其實本來這案子的手法已經破解,我以為取卷宗是例行公事。但是也虧了他如此安排,我真到了那裡,才發現原來另有文章。”
紀彤問:“此話怎講?”
程漸喝了一口水,這才慢慢說起自己這裡一路所行所見。
“我來到江南,驸馬遇害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當時那花魁所在的畫舫早就被遣散,但是當地卻流傳着一個不成文的約定,花船上一年之内不可再唱《金縷衣》。”
紀彤問:“難道這曲子是驸馬死前聽過的?”
程漸點點頭:“是,那晚驸馬下榻的那艘畫舫周邊雖然不準停靠其他花船,但是遠一些的湖面上的其他船隻卻都聽到了一陣極為清越的歌聲,唱的就是這《金縷衣》。”
紀彤道:“花船上有人唱曲也是尋常。”
“但怪就怪在,這花魁長得雖然美,樂技也卓絕,但是歌喉卻很是普通,因此她是很少在見客的時候唱曲的。”
“因此這些秦樓楚館裡的人都覺得這花魁當夜是被琵琶精附體了,才能唱出那樣的歌曲來。”
“接着我又去了塞北,卻聽老将軍的次子提起老将軍死前曾在林中狩獵時抓到了一隻有趣的東西,便養了起來,平日卻用黑布蒙着籠子,不讓他們見到,後來等他遇害後,那個寶貝也失蹤了。”
紀彤思忖了片刻,道:“奇怪的歌聲,有趣的東西,難道這兩者有什麼關聯?”但是這兩地相隔這麼遠,難道歌聲還能從江南傳到塞北麼?
程漸也不賣關子,直接說了下去:“我一開始也沒将兩件事聯系到一起,但是就在我回京的途中,偶然遇見了一個耍猴人。他的生意特别好,乃是他的猴子能模仿人言,我多看了幾眼,卻見到了一個有趣的物件。”
說着,他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紅纓,這紅色的一簇在燭火下居然熠熠生輝,紀彤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那上頭每根紅線都纏了一縷金絲。
她還等待仔細瞧,眼前卻閃過一個黑影,轉瞬紅纓已經消失在程漸手中。
而那個搶了就跑的黑影,已經回到箱子旁,将這紅纓抛向空中,又高高跳起接住,如此往複樂此不疲。
程漸道:“你應該還記得老将軍的兵器是一杆禦賜的紅纓金槍。”
紀彤眼睛一轉,看向那猴子,道:“老将軍的寵物就是它?”
程漸點點頭:“于是我便出了十兩黃金問這個耍猴人連猴子帶這些器具都買了下來。”
紀彤這才明白了他為何帶着這些東西上路了,接着問道:“可這猴子跟驸馬有什麼關系?”
李蘭溪這時候卻開口道:“如此說來,這隻恐怕并非是猴子吧。”
紀彤微微詫異,又仔細看了看那箱子旁的動物,猴頭猴腦猴爪猴腿,愛吃香蕉,不是猴子,還能是妖怪?
程漸卻沒反駁,李蘭溪便繼續道:“古時傳說,有一形似猿猴的白耳之物,名叫狌狌,既能匍匐,也能直立行走,行動敏捷。”
紀彤道:“那它除了名字不一樣,多了點白毛,看起來還是很像猴子啊。”
李蘭溪道:“因為你還沒有聽過它的聲音。”
程漸此刻十分默契地拍了拍手,那猴子愣了愣,仿佛訓練有素一般,停下了玩紅纓的動作。接下來讓紀彤瞠目結舌的是——
那個毛茸茸紅彤彤的嘴巴裡,居然吐出了少女一樣清麗的嗓音。
那是一曲《金縷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