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叫玄微長老來,你現在很虛弱,我不懂岐黃之術……”
她安撫似的輕拍雲行握着她手腕的手,意欲将他拂開起身,才一動,那大掌卻倏然力道緊收。
“不必,我無礙,你……”他看着知搖,而後悄然轉眼望向一旁,聲音不知是虛弱的,逐漸小了下去,“留下就足夠了。”
忽而又似是覺得自己如此不妥,他遲疑着緩慢松開知搖的手腕,“若你有事,也可先行一步,我一個人可以。”
知搖定定看着他。
那張俊臉還是如先前一般蒼白,如紛飛雪花,别扭的打着卷兒,想飛遠,又在人眼前晃悠。
她終是沒忍住,低笑出聲。
雲行朝她看來,似是詢問她笑什麼。
知搖将他扶起,擡起他胳膊繞過肩頭,一手攬上他緊實的腰身。
她三千鴉絲半披散,以簡單的珠钗發誓挽了個單螺髻,臉頰壓着發絲跟着靠近了他脖頸。
“沒什麼,隻是感覺你比旁人,更有趣些。”
頂着一張毫無表情的臉,眼神無波瀾,語調少有起伏,感受不到語氣,所以每句話都像是猜謎解密一樣,知搖琢磨,她興許是找到了雲行的正确打開方式。
雲行卻是沒再說話,知搖隻顧着攙扶他去榻上,也無暇看他此刻面色,沒有瞧見他通紅的脖頸,還有不正常起伏的胸腔。
他悄悄垂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子,發絲烏黑,珠钗明亮,還有根根卷翹的眼睫,鼻尖芳香萦繞,熏得他雲裡霧繞,腳下好似踩在雲端。
雲行從不飲酒,也不知醉酒滋味,現在他想,這興許便是沉醉了。
還未從沉醉中清醒,攬在他緊實腰身的小手有些打滑的上下摩挲。
直一股酥麻感化開,洶湧浩蕩的沖向頭頂。
雲行白瓷般的肌膚血脈噴張,蒙上一層豔麗的绯色,落在知搖肩膀的手想順勢就這麼收緊,将她緊緊圈入懷中。
手臂肌肉虬起好幾次,手也用力到幾根筋絡清晰繃直,幾度掙紮,五指蜷緊收回。
知搖将他扶着坐在床榻,看着他滿頭汗濕,臉上也有些不正常的紅,當下面色微變,擡手觸上他額頭。
“奇怪,不燙,怎麼臉這麼紅?”
雲行眼神虛閃,岔開話頭,“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好。”
知搖扭身倒了杯涼茶,遞到他唇邊,見他有力氣自己接過淺飲,便又弄來一方濕帕幫他擦去額上汗珠。
他身上也被汗濕了,知搖下意識捏着帕子伸手探去,被雲行眼疾手快的按住。
“我自己來。”
知搖險些忘了,這人還是個古闆,能看着她掉下樹來也保持距離,她今日這個行為,着實是冒犯了。
将帕子遞給雲行,瞧着他背轉過身去,将身子擦拭幹淨,而後手一伸,外袍從屏風上飛來,将赤着的上身遮掩。
知搖心下暗自喃喃:早都看完了……
“要吃糕點嗎?”她順勢從玄機袖中掏出糕點盒子打開。
雲行瞥眼看來,說了聲“多謝”,伸手取了一個。
動作慢條斯理,一舉一動都透着矜貴之氣。
知搖轉身搬來個椅子,坐在床前也就這麼吃了起來。
雲行問,“我好多了,天色已晚,你可以回去了。”
“不回去,”知搖嘴裡啃着糕點看他,“你不讓我去請玄微長老,就你一個人在屋裡,明日又是長老壽宴,指不定有雜七雜八的人混進來趁你之危。”
“今晚我就在這兒陪你,哪兒都不去。”
雲行看向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眸色深暗,“孤男寡女夜裡共處一室,不成體統。”
“怕什麼,君子坦蕩蕩。”
“若我不是君子呢?”
雲行朝她凝去,空氣倏然停滞。
一瞬間,知搖感覺那眼神又如最初他看向自己的那般,宛若冰針,虎視眈眈,遺忘的畏懼感悄然爬回心頭。
知搖手裡捏着剩下的半塊糕點,垂下眼避開他視線嘴裡小聲嘀咕,“難不成你都修無情道了,還對男女之事感興趣……”
她話說的小聲,但雲行修為何等深厚,自然聽的一清二楚。
“入無情道,不得已而為之,”他凝着知搖,漆目溴暗,“我有情,亦、有欲……”
知搖被他帶着幾分野心的眸光逼到,同時也有些詫異,不着痕迹往後坐了坐。
雲行看着她往後退的動作,移目望向灑落地面的一縷月光,又說,“你回去吧,若有雜七雜八的人來,以你的修為,幫不了我。”
這道理知搖自然明白,但被他如此直白說出來不免還是有些紮心。
知搖坐的更加穩當,“不走,我留下來自然還是有用的,給你端些糕點茶水,助你恢複體力,若你睡不着,不如起來盤膝打坐調理一番,以備明日之需?”
雲行:……
看她不肯走,雲行隻得允了。
當真也是睡不着,便依照知搖所言,盤膝打坐起來。
是夜,一人心煩意亂無法安神,一人安安靜靜趴在床頭漸入夢境。
*
天光微亮,知搖被晃到悠悠轉醒。
伸了個懶腰,感覺身上覆着什麼有些拘束,睜眼一看,她躺在一張陌生的床榻上,身上披蓋着男人潔淨的白袍。
記憶回籠,她撐着身子坐起,在屋内尋找雲行身影。
外面傳來輕微響動,知搖起身而出。
晨光透窗而入,幾縷柳枝随風飄入窗口,男人身着白衣盤膝坐在矮案前,烹水煮茶。
缭繞霧氣中,他俊美的容貌被遮掩的朦胧,想讓人上前撥開那雲霧去,一睹盛世顔。
那畫中似的人兒轉過身來,擡起手中茶盞,“醒神茶,來一杯。”
知搖還是不清醒,滿眼茫然的朝他走去,接過那茶水。
分明是剛泡的熱茶,眼下竟已涼卻,入口絲絲冰涼,像是吃了一顆冰涼的糖果,困乏之感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