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行頭也不回的離去,一襲白衣拂動,恍若風雪将遠。
知搖隻覺周遭滿是壓迫、甚至令人感覺刺痛的氣息瞬間抽離,整個人宛若即将溺死的魚倏而被扔回水中,大量新鮮的空氣湧入肺腑中,一時間雙膝發軟,抱膝蹲在地上大口喘息。
就這麼片刻的時間,身上已然汗涔涔一片,額前沁出的細密汗絲将發絲粘連成幾绺。
過去好一會兒呼吸才平穩,雙腿也恢複了氣力,她站起身往草叢走去。
腳下是雲行方才走過的地方,淡淡的沉水香氣還殘留在原地,叫她腦海中不禁又回想出方才男子宛若冰鑿的面龐,握着染血的劍好似修羅朝她踱來的場景,心髒好似被一隻玄冰凝成的手猛然握住,攥的她喘不過氣來,脊背發寒。
再憶起先前她還不知死活的叫住他,大膽伸手将他唇角醬汁抹去……
知搖直接用左手狠狠拍了下右爪子。
長長記性。
思慮之間,人已經停在草叢前,濃郁的血腥味缭繞在鼻腔前,她籲出口濁氣,蹲下身将草叢撥開。
野蠻生長的草叢中,那隻不過三個月左右的山貓心口處破開個洞。
出劍人手法幹脆利落,可謂是一擊斃命,血液未湧出多少,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然結成血痂,巴在它光滑的皮毛上。
她将山貓抱起,想轉移到樹下埋葬,卻發現它耷拉下來的前爪上也染着血色,許是胸前傷口血液滴淌沾染到了。
将小山貓葬在一棵樹下,知搖還順帶挪過來一株潔白的花種在小小的鼓包上。
看着那潔白的花兒随風搖擺,她又給小鼓包上添了一捧土,自言自語。
“實力弱又害怕,應該跑的遠遠的,怎麼還敢亮出爪子呢?”
她頓了頓又道,“下輩子轉世投胎,記得離修無情道的遠些,不,離任何危險都遠些,留着小命嘗遍美食、賞遍美景,這樣一輩子過活才不算虧。”
起身拍去手上灰塵,她提步行至瀑布前,水流聲濤濤,瀑布飛濺時,蘊藏在水中的靈氣跟着溢出,微冷的水霧沾染在面上,輕輕吸一口,微甜、微涼,惬意舒适,卷走疲憊與低落情緒。
這兒确實是個修煉的寶地,怪不得雲行總喜歡在此處。
眼下他離去,她可暫時借用一番。
盤膝坐在青石上,依照白日裡那位長老所講,打開上下兩端,嘗試将天地靈氣溝通,将之引入體内。
她入定很快,也一直在竭盡全力調動周遭靈氣,但那盤旋在周遭的淡淡白霧卻像是尋常那般,毫無半點被吸引的動作,偶爾圍攏過來在她身上打個轉,而後又散了開來。
好似慵懶地、随意地徘徊在她周遭的路人,不會為她賣力表演駐足半分,甚至不給一個眼風,但偶爾會心血來潮靠過來,然後發出兩聲響亮的嗤笑聲。
羞辱,這是明晃晃的羞辱。
知搖用了整整一個晚上,直至體内靈力被徹底榨幹,癱在青石上一根手指都動彈不了時,才徹底驗證了一個事實。
她的設定是炮灰,是不管怎麼努力,都跑不出一條賽道的。
設定改變不了,那麼,她最終的結局也不會改變。
她——終會死于沈雲星之手。
知搖沒有力氣,也不打算掙紮,仰頭看着逐漸明亮的天,還有些碎星挂在天上。
她被沈雲星殺的時候,好像是入宗門十年之後,眼下是剛入宗門一年,那就意味着她還有九年可活。
九年……
她咋咋舌。
那本磚頭一樣厚實的美食大全可得抓緊時間吃了。
待到氣力恢複些許,東方一縷日光悄悄探過山頭,射向大地。
知搖面上也被分了一縷,金燦燦的,雖然刺目,但并不灼熱,暖暖的,像是被神女憐愛撫摸,讓她忍不住睡意翻湧,想就這麼睡過去。
但白日雲行會過來打坐苦修,她得盡快走了。
翻身從青石闆上滾下,兩腿麻痹的針刺感瞬間化開,她直接朝着東邊初日方向磕了一個。
她順勢開口道,“諸天神佛在上,弟子不求成為修為大能,但求長生不死,衣食無憂,榮華富貴伴身。”
願望許完,腿上刺痛的麻痹感也消退不少,她起了身,蔫蔫地往小窩方向走去。
經過那山貓的墳頭時,知搖回頭望了一眼,上面種着的小白花低着腦袋,随風搖擺着。
她前腳剛走,後腳樹林陰影處邁出個白影來。
冷峻的面上沒有分毫情緒,那透過葉片的光點在精緻的五官上來回遊移,照明了眼底一片淡淡的青痕。
他望着知搖離去的踉跄失落背影,又回頭看了眼她盤坐了一夜的青石闆,闊袖掃過樹叢,轉身悄然離去,宛若隐入山林的雲霧。
*
再次印證了自己就是炮灰命的知搖沒有再去法修峰,過上了逍遙日子。
修行苟命?
呵……倘若她當一輩子縮頭烏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