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無情道的都異于常人,日後還是避而遠之為妙。
這些年知搖也确實做到了對雲行避而遠之,遠遠地瞧見了,她就提早繞道。
後來經常被人忽視,又覺得這麼做無甚意義。
這宗門裡無人在意她,那位無情道劍修雖然兇巴巴的,但也不缺人氣,興許人家早都将她抛在腦後了,隻是她還記得當時情況,仍舊心有餘悸避着他。
知搖斂起心思,回頭望了眼走遠的流芳師姐幾人。
那幾人突然放緩腳步,齊刷刷朝一側偏頭,幾顆腦袋湊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麼。
知搖好奇的朝幾人望着的方向看去,隻見綠色藤蔓攀附的走廊中,有抹白影朝前緩步行着。
他身着白袍,滿頭墨發用玉冠束在腦後,梳的一絲不苟,整個人隻有黑與白兩個色調,如水墨畫中走出的人物。
白色的衣袍料子柔軟,随行而動,但他周身卻散發着冰冷鋒銳之感,如同半出鞘的利劍,掩蓋不住的銳氣與壓迫感。
筆挺的身形朝前行着,時而被柱子遮掩,忽隐忽現。
突然,那身形緩緩停下,潔白無瑕的袍子停下拂動,垂貼在他身上,側身朝這方看來。
日光照着,他身上白袍折射着瑩瑩白芒,如皎月光輝,模糊了他那張臉。
随意一瞥,視線淡淡,卻像是一柄利劍悄無聲息抵在人咽喉,讓人禁不住渾身發毛。
距離很遠,知搖辨不清他究竟是在看什麼人,亦或者是什麼景,也不管他是否能注意到她,隻覺得自己在他那視野範圍當中,心頭就不受控制的發緊,下意識掉頭就往竹林方向跑。
她前腳離去,不知停在走廊的那位無情道劍修望着前方的眸光閃動,跟着動了腳步。
滿蘊靈氣的風霧從她面頰飛過,帶起她的兩縷長發飄飛在腦後。
起初是見到雲行的緊張害怕,眼下見竹林愈發近了,想着興許能再碰到沈雲星,心情不免又松快許多,如蜜罐般,抽出絲絲縷縷的甜,白皙精緻的臉盈滿笑容。
一腳踏入竹林,就聽得悠揚曲調自林中深處飄揚而出。
知搖腳步微滞,而後驚喜湧上心頭,握緊手中劍朝竹林中飛奔而去。
昨日下了毛毛細雨,今日竹林中升起薄霧,根根青竹從朦胧霧中穿刺而出,筆直向上,空氣中飄蕩着竹子清香,混雜着濕潤的泥土味道。
知搖循着那曲調,一直來到昨日那根竹下。
雲水色的長袍從高處垂下,邊緣銀線繡着不知是什麼獸首的紋樣,随着風霧左右輕蕩。
她抿抿唇,伸手抓住那飄飛的衣擺,輕輕扯了扯。
曲調聲戛然而止,上方的男人垂眸朝下睨來,視線掃過她手中握着的劍,輕挑眉梢含笑喚了一聲,“劍修小姑娘?”
知搖面上神情微凝,旋即化開不可思議發自内心的笑來,“你還記得我?!”
沈雲星含笑的眼微微眯起,視線在她面上轉悠梭巡,口中道,“嗯,記得的。”
知搖大喜,握劍的掌心激動地滲出汗來,腳下又湊上前一步,“今日,我還可以抓竹葉嗎?”
“抓竹葉?”沈雲星眼底掠過一分疑惑,一手慵懶地撐着下颌睨她,“你想的話,自然可以。”
知搖當下将佩劍放在一旁,重新立在竹下朝他伸出手,“這次我做好準備了,定然能抓到,現在就開始吧。”
沈雲星眼尾蕩開笑意,兩指随意夾着一片竹葉,在知搖上方松開,指尖緊接着亮起微光,控制着竹葉左右上下飄飛,看着知搖抓竹葉時滑稽笨拙的模樣加深眼底笑意。
那竹葉再次擦着知搖指尖落地,知搖遺憾落寞地蹲在地上,這次将那竹葉拾起放在掌心,嘴裡喃喃念着。
“我真的盡力了,不知為何還是沒抓到,興許……這都是天意,我注定沒有朋友。”
“天意?你是說那些飛升仙界的修道者的意見,便是天意?”
身後唰唰輕響,竹葉顫動,緊接着身旁傳來輕輕落地聲,有雙雲水色的長靴朝她這邊款款邁來。
“我可從不聽什麼狗屁天意。”
知搖聞聲回頭看他,那張俊朗的臉卻恰好俯身下來,她的唇險些觸碰到他瘦削的面龐,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散發而出的青竹香氣。
很好聞,甚至如竹葉酒一般,讓她腦海有一瞬間暈眩。
手心一癢,那片竹葉離了掌心,被他拾起在指尖搓撚着把玩。
“若你沒有朋友便是天意,那我便陪你破了這天意,”他将那竹葉攥緊在掌心,拳心向下,五指再張開時,竹葉化為齑粉簌簌掉落在地。
他笑望着她,眉眼明亮,碎發被風吹起時,有種狼性的桀骜。
“我偏來當你的朋友,如何?”
竹林中風乍起,積聚的薄霧頃刻間被吹得四散而去,根根青竹筆直向上,竹葉沙沙簌簌的響。
沈雲星一身雲水色長袍,眉目俊朗立在身前,恍若燦爛星辰,耀眼的讓知搖忍不住想要靠近,借一點他身上的光。
她都未反應過來,朱唇已啟,呆呆愣愣的說,“……好。”
沈雲星瞧着她,忽而又朗笑出聲,“你這劍修小姑娘,好生有趣!”
知搖抿着唇,心下暗道,他說她有趣,應當是喜歡跟她做朋友的意思。
接下來知搖不知是頭一次交友緊張還是如何,頻頻出糗,竹林中滿是沈雲星爽朗的笑聲。
他笑,知搖便默默跟着他笑,直到他又離去。
知搖絲毫不感到落寞,反而站在原地,怔怔望着沈雲星飛掠而去的方向,翹起的唇角始終未落下。
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腦,甚至連身後靠近的腳步聲都全然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