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我的學生!”
徐子清忽然情緒激動反駁,衣袖一揮負手轉身不想去看沈齊的眼睛。
誰知轉身時,李之夭就站在她身後,徐子清思緒有一瞬間的凝滞,隻剩雨聲嘩啦啦的。
李之夭神色凄凄,“原來老師從前說的,都是騙我的。”
有人親手為你編造了一場夢,但夢境的源頭,織夢者卻說自己從來都不覺自豪。
徐子清閉了閉眼,他想了很多,想到最後,他的出發點從一開始不都是為了大魏麼,“認你這個前朝餘孽當學生,是我此生最大的侮辱,你的存在,始終都是那些潛伏在大魏的燕國人心中的向往,隻要你一日不死,燕國一日不滅,他們仍抱有複國的期望,李之夭,你的存在,是皇上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原來之前他說的話,一切早有暗示,隻是李之夭不明白,現在真相擺在眼前,不得不接受。
偌大的家國,有人把真心寫在臉上,實際上早就沒心了。
她想活着都艱難,徐子清的話宛如一把把刀插在她身上,“當初聽從皇上的命令認你為學生,也是為了想看看你的真實想法,你對方藏拙,在我跟前卻袒露自己的聰慧,惹得旁人混淆視聽,攪得宮裡一團亂麻,你這樣的心思,萬萬不可留,我教你的東西,隻怕有朝一日成你刺向大魏的利刃,李之夭畢竟你的母親是個了不起的人,所以長在她膝下的你并非池魚,我若行差踏錯,我必成大魏罪人,愧對無上皇給我的玉尺。”
他字字為大魏,考量這麼多,怪她的出身,從一開始就注定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
人人怕她,輾轉反側,不能安然入睡。
“若我有複國的念頭,今日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你們都是好官,是好人,隻有我是壞人,居心叵測,貪戀王權富貴。”李之夭攥緊手裡的斷玉。
自己所有的災難,全是智先生,她的老師帶來的。
但他的存在,又一心一意為大魏考慮。
立場上,誰都會站出來說一句徐子清是對的,她是錯的。
人們想到她,除了惋惜,就不會有想她活着的念頭。
李之夭轉身離開,在她眼裡,沒有家國,隻有個人。
徐子清望着她離開的背影,目光深沉,僅在一瞬他心頭閃過萬分不舍和難過,可在家國面前,他不得不這麼做。
“可惜我沒有丞相你那般的胸懷坦蕩豁達,想她活着,要是你當時并離京,你成她的老師,李之夭現在也能快樂舒坦些。”
徐子清回頭跟沈齊說道,“要不然當初為何我們會在李之夭生死的問題上争論不休,最後是你離開京城呢。”
沈齊笑了笑,“是遺憾,但現在我的觀點依舊不會變,李之夭,我想要她活着,跟你相反。”
夏末大雨瓢潑,申時鐘聲緩緩。
宮外的哨聲傳來,徐子清站在長廊下避雨,他有預感,在未來某個時間裡,他和沈齊兩人,必要分出個勝負去留來。
“當初斷玉丢失的時候,主子你就安排了人守着前朝有關的工匠,隻要有人找到他們,幕後之人必須得死。”
陸海清拱手說知道,“我這就去辦。”
所以當殺手圍攻,陸海清站在殺手後面的時候,李之夭并不驚訝。
她什麼都知道了,徐子清也沒必要在對她手下留情。
李之夭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她去找徐子清對峙,不過是為了時雨争取些時間,讓她去搬救兵。
找的不是大魏任何一個人,而是裴承澤。
換做大魏的人,陸海清不會顧及那麼多,若是換做北唐人摻和進來,攪得兩朝不安,這個罪名他們擔不起,陸海清隻得暫時撤退。
這場戰争,猝不及防展開,最後又不得不堰旗鼓息。
後面徐子清未在對她動手,沈齊倒是來找過她一次,約李之夭在明日出嫁前陪他去釣魚,踏雪和時雨跟着一塊。
“我把他的所作所為告訴給皇上了。”
李之夭詫異,沈齊看上去不像是會告狀的人,沈齊身穿白衫,有些懶散地靠在小馬紮的靠背上,“我不像會告狀的人?”
“不像。”李之夭如實回答。
沈齊笑出聲來,至于結果李之夭并未詢問,清武帝不可能真的懲罰徐子清,或者降了他的官職。
礙于丞相的臉面,禁足遣散暗衛都有可能。
翌日一大早,李之夭穿着大紅婚服,拜别清武帝,登上和親的馬車。
由秦立山親自護送,給足了公主該有的規模和排場。
大隊人馬,齊齊朝着南方走去。
原本熱鬧起來的桃花源一夕之間忽然又空了下去。
耿進才他們原來銀來莊出來的人也跟着一塊陪嫁過去。
越往南方去,天氣漸漸有些回暖,過了幕阜關,就是北唐的地盤,十月份的大魏需要一件披風擋風,而北唐這邊天氣竟還十分炎熱
前行的車隊忽然停下來,說是前面有人攔路。
飛鴻打探消息回來,神色複雜。
“公主,攔路的人是紀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