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螢提着裙子蹬蹬跑過來,不由撞見坐在這裡的徐子清,她站在原地後面的話怎麼都沒說出來,徐子清滿腹疑惑地望着她,“這位姑娘是?”
李之夭趕緊跟他介紹,“這是我在甯緣城順手綁過來的雲來間的花魁,想暗算我,可惜一直沒機會動手。”
洛螢不屑得輕哼一聲,繼續不滿抱怨,“我什麼時候說要暗算你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要不還是放我回去吧,你也說了我是雲來間的花魁,再不回去,花魁都要易主了。”
“從你身上搜出來一堆暗器毒藥,還說不是想暗算我,難不成你想借着嫁給紀無涯的名義暗算他啊?”李之夭招呼侍衛來把洛螢帶下去關起來,“你要暗算他,當初在甯緣城的時候有的是大把機會動手,可你偏偏沒有,那時候紀無涯跟我走得近,你想通過他來找我,不是暗算我還是什麼。”
洛螢盯着她,最後發狠地跺腳轉身離去,剛出涼亭,就被侍衛帶走了。
徐子清喝完杯中茶水,春夏從紫砂壺中重新為他添上新的。
侍衛人走遠,李之夭才重新落座,“我本不想為難她,隻是她我不得不防。”
“她既有心害你,為何還要留在身邊?”這樣的行為令人費解。
“老師你教過我的,不确定是否能把控的事物,留在身邊就好了,洛螢不會無端想謀害我,背後定是有人指使,我不想對一個姑娘用上審訊的那一套,世道本就不易,她尚且能在舞台上光芒萬丈,日後也該如此,若是毀了她的光,成就我的一切,也不是我願意看到的,再說她目前并未對我做過什麼過分的事。”
“你能這麼想,我覺得從前沒白教你。”徐子清欣慰地點頭,“我名下有很多的學生,其中有不少在朝為官,有的跟我漸行漸遠,心思敏感,認為接近的人都是别有用心;有的跟我抱怨仕途不得志,世道艱難,始終郁郁寡歡;有的滿腔熱情卻付之東流,自己都保不住;有的守着一畝三分地,不肯往前走一走,唯有你和你舅舅是不同的。”
李之夭聽着笑彎了眼,“老師桃李滿天下,跟老師相識尚淺,我怕是老師身邊資曆最淺的那一個,但能做不同的,說明我還是蠻成功的。”
“你從不在我跟前設防,我又怎麼能辜負你的一片心意。”他凝望着池塘,裡面的荷花已經開敗,隻剩蔥蔥的荷葉,“夏天也快過去了。”
“是啊,這月就立秋了。”李之夭拿起桌上的團扇搖了搖,“老師,當年燕國覆滅前,你和沈相日日都跟我舅舅在一塊,不知當時你收到我母親的信時,作何感想?”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李之夭抿唇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昨夜忽然夢到母親,她就站在當初她殉國的城牆上沖着我和舅舅笑,所以我想知道當時老師是怎麼想的。”
他負手而立,陷入冗長的回憶裡,“我見過你母親好幾回,也請教過我不少學問上的東西,她是個及其聰明伶俐的姑娘,學得快,記的也快,若非出生在那樣的家庭裡,她未來必定敞亮,可惜除了有皇上幫扶,她還是隻能靠自己走到今日,我從未見過那樣堅韌的姑娘。”
微風拂面,徐子清的聲音緩緩入耳,“說出來不怕你笑話,當時我看到連漱的信後,竟擔心日後燕國若是交到她手中,會給大魏帶來威脅,所以我向皇上谏言将燕國收入大魏,成為大魏的國土,可我沒想到這樣的舉動,會讓她丢了性命,所以在你進宮之後,也是我跟皇上請求做你的老師。”
李之夭指尖微微發顫,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下,她紅着眼眶詢問徐子清,“所以你成為我的老師,僅是因為心裡的那份愧疚,才主動對我示好麼?”
徐子清的說法跟沈齊的說辭别無二緻,她看得見徐子清對她地坦誠,有問必答。
十五歲的她進到大魏皇宮,徐子清身穿官袍垂紳正笏,仙風道骨,兩袖清風的模樣,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行禮。
——宿甯公主,臣日後便是你的老師了。
如今的他坦然承認,李之夭甯願他什麼都不說,為自己辯白幾句,說是欺騙她都行,反正對于徐子清說什麼她都會信,也願意相信。
書中至死守在大魏城牆外的太傅徐子清,一心為國,她甯願相信是那個從始至終哪怕國破了都不曾露面的沈齊是騙她的,也不願信這一切都是事實。
徐子清拱手鄭重道:“公主,老臣身之将死,不足為懼,惟願這副殘軀留在世間時,盡可能幫大魏掃清一切障礙,為新皇鋪路,該死之人不得留一絲恻隐之心,犧牲一部分人,換天下太平,未來百年靜好,在所不惜,若因私情動搖大魏基業,毀了未來盛世,臣心中有愧,還請公主恕罪。”
徐子清離開的時候,時雨守在門口,茶葉為他打包好,順帶還送了快一馬車的補品,和幾本古籍字畫,知道他喜歡這些,所以李之夭早先吩咐下去準備禮物給的也毫不吝啬,有幾本都是之前從鳳山帶出來。
院子裡沒人的時候,飛鴻才現身,從腰間取出一枚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