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找十三師兄你就去呗,我在這等着。”
尋方聞言怔怔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着她,雪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的顧慮是怕我亂跑,我保證這次我會乖乖留在這裡,哪也不去,不給你們添麻煩。”
二十個師兄姐弟妹裡,除了她就是甯兒兩個人年齡最小,還都是女孩兒,平日雖然雪總吵鬧着要找十三師兄,但細算下來,也就他們二人相處時間最長,一直把她當小孩看的尋方,忽然在這一瞬間覺得雪長大了。
“你在這等我,等我們。”
雪點點頭,“尋方你一定要把十三師兄給我帶回來啊。”
尋方這次沒再計較她的稱呼,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得溫柔,“好。”
他趁着月色用紀無涯教的乘風訣踏月而去,藍衣飄飄很快就隐沒在夜色裡,雪看着在手裡多出來的鍋刷和留下來給她的戰場,認命的搬個闆凳墊腳幫他洗鍋。
“你等着,師兄回來這次一定輪到我告你的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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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涯。”
“無涯小兄弟。”
紀無涯昏昏沉沉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喊自己,聲音指引着他從黑暗裡掙脫出來,他睜眼率先看見的是封先的臉。
他從地上坐起來,隻覺自己體内内力豐盈充沛。
“這裡沒人,應我的要求,藍素衣帶人離開了。”封先望着他,欲言又止,隻是目光在細細打量,“沒想到我還有再見納多後人的一天,也好隻要你活着,我帶來的罪孽總算有機會恕清。”
“多謝救命之恩。”紀無涯先謝過他對自己施以援手,随後才接他後面的話,“你的罪行隻能由你自己解決,我無法代勞。”
封先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不瞞你說,我之前研究過納多族,因為納多族的邀月使我很感興趣,當初在山上修行時,師父曾救過一名跟你症狀差不多的姑娘,我從師父口中得知這是邀月毒,我們山上的藏書樓裡有專門的記載,姑娘很年輕那時候不過才十六七歲的模樣,細細看來,那名姑娘的眉眼跟你有幾分相似。”
他忽然笑了起來,“這也是緣分,師父救了你娘,我現在遇到了你。”
紀無涯眉眼并未表現過多的表情,“我爹娘隻是村子裡普通的農戶。”
“你應該回去看一眼,有沒有可能你根本不是你現在的爹娘親生的。”封先不做顧忌的把那層紀無涯不願去深究細想的窗戶紙捅破,逼着他往前走,“你得明明白白活着,認識誰是你的爹娘。”
他想了想記憶裡的爹娘,他們偏愛弟弟,家中粗活農活他全都幹過,因為弟弟是個正常人,他不是。
他現在閉眼還能清晰的看見母親婆娑的淚眼在看他,跟他說家中負擔不起他的藥費,家中還得養弟弟,能不能讓他别在治療了。
年幼的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褲腿高高卷起,腳丫子上還沾着尚未洗淨的泥,他剛從荷花池裡抛出來的蓮藕也放在地上,這是他去村子裡一戶暴發戶家裡打工賺來的,暴發戶說日後他去幫他家幹活,他就有藥錢了,這蓮藕還是人家送的。
他張了張嘴,“可是娘,我打工的員外家裡說了,會給我工錢,以後我就能自己賺錢,幫你們分擔些藥費了。”
說完他爹一個巴掌就甩了下來,“說不治了!你是聽不懂嗎,小子,大夫都說你活不久了,把這些錢省下來給你弟弟不好嗎?真是造孽喲,早知道當初……”
“孩他爹!”
早知什麼……
沒說出口被打斷的話,在此時顯得格外明了。
紀無涯微微笑了笑,對封先道:“明不明白的,已經很清楚了。”
叫不醒裝睡的人,封先歎了口氣,“我已将我全部内力轉到你身上,現如今廢人一個,邀月毒沒有完全根治,隻是能延長你的壽命,你若想活下去,除了藥珠,就隻有下月集上卷,你去救那位姑娘吧,她撐不了多久了。”
紀無涯徑直朝着樓梯走去,封先的聲音傳來。
他躺在地上,閉着眼睛,“我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說我目前是最好歸宿,十三牢裡頭有幾人不是真心待你緣樓,想出去危險重重,若你有機會去到北唐,替我殺了安慶帝,内力算是我的報酬,術士一生算天算地算人唯獨不能算己,我走不了了。”
紀無涯往上走,第一二三牢都沒人把手,他先去第三牢拿回自己的東西和藥珠,當他路過第四牢時,卻被大長老攔住了去路。
“你出來作甚,十三,别忘了你還在處罰期,乖乖回你的第三牢待着去。”
“大長老,請你讓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事情辦完我自會回來。”
大長老餘光不由自主瞥向旁邊緊閉的門上,在回神時見紀無涯似乎并不知情,故而讓開身子。
“你趕快離開吧,我們奉命守在此地,不能送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