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京城,銀來莊。
踏雪飛鴻昨日趕回來同耿進才道明情況,便分道去中萃軒和掌櫃家附近守着了。
雖李之夭并未具體如何護住中萃軒,隻讓他派人留意,并且務必保住中萃軒。但偌大中萃軒在哪裡,保不準有地方出現纰漏,既然主子沒說用什麼手段,隻要保住人和中萃軒就是完成任務。
故他和金三娘連夜合計籌謀,終于想到了最穩妥的辦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耿進才讓駱寒山再次施展多年不曾用的本領,溜進縣衙内将中萃軒這些年漏稅的證據,以及他家裡人兒子出手傷人,妻子給人劣質布料導緻用布之人身上出現紅疹的罪證一并偷偷藏在了府衙縣令枕頭底下。
京城地處京縣城内,縣城裡配有縣衙,隻要不是涉及皇親國戚或者朝中大官的事,平日裡百姓紛争等等都會交到他手上。
縣令半夢半醒被人叫醒,看到枕頭底下莫名多出的罪證,證據一應俱全,他最怕在天子腳下出現什麼問題,瞌睡都不見了,加上信下留有字條說去晚了恐怕罪證被毀,一連三個速催促,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連夜帶人将中萃軒暫時封起來,任何人不得靠近,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把中萃軒相關人員全部關進了大牢。
中萃軒掌櫃進去的大牢的時候人都還有些發懵,衣衫不整。
牢門合上的那一瞬間,他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進來了?
進了牢獄,就算那些殺手膽子再大,也不敢堂而皇之闖進牢裡殺人,此舉必定會引起天子震怒,一旦徹查此事,這把火必将燒到身上。
耿進才很滿意縣令辦事效率,不愧是在天子腳下當差的縣令。
同時他将看守掌櫃家人的飛鴻撤了回來,派他去盯着裴執。
裴執被放出來,遲遲不肯離開京城,北唐的人留在京城裡始終不是什麼好事。
臨近晌午的時候,宋慶快馬加鞭趕回來了,他剛回到家,準備派人集結人手,今晚就去中萃軒斬草除根,誰知管家告訴他,中萃軒的人被舉發漏稅,他手底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趕緊,全家都被關進大牢裡了。
宋慶記得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裴淮扶住他才堪堪穩住身形,他語氣裡滿是驚恐,“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昨晚,事發突然奴才也未曾想到,那些證據怎麼就這麼交上去了。”
宋慶隻覺身體更加發軟,進了大牢,他的人更不可能闖進去殺人,那必定鬧得人盡皆知,隻能将希望寄托在裴淮身上,“這、這我該怎麼辦?”
裴淮也沒想到事情發展得這麼突然,他還以為隻是耽擱一日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他是蘇月清的養父,現在對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遭受滅頂之災,盡量寬慰道,“沒事,他們沒證據證明你有問題,咱們都是線下聯絡,從未有過書信往來,在大魏沒人知道我的身份。”
宋慶聽完連連說是,沒人知曉他的身份,裴淮繼續道,“就算被抓到,屆時大人隻要咬死你我是去殺李之夭的關系,大魏皇帝念你是朝中重臣,你的女兒在他身邊當差,不會對你怎麼樣,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我三哥,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能避免給你帶來麻煩。”
“我派人打聽過,三皇子曾經在茶樓被銀來莊的人指控他給的貨品有問題被關進了大牢,現在放出來他名字叫衛客。”吏部尚書在官場裡最廣的便是人脈,自從上次李之夭斷了他的一條臂膀後,宋慶更加确信此人不能留,按照裴淮的說法在皇上那邊也說得過去。
朝中看不慣李之夭的人大有人在,總不能因為一個前朝公主,新皇就跟他們撕破臉皮。
裴淮道:“大人人脈甚廣,我會和大人一起找人。”他派了身邊一名下屬,“他是我在北唐時身邊就跟着的部下之一,身手不錯,可保大人安全。”
宋慶拱手道謝,說是保護,他心裡也明白是監視,裴淮怕他頂不住壓力反水,留個人在身邊,好随時掌握他的動向。
管家安排好他們的住處讓府裡下人帶他們下去,宋慶在原地躊躇。
晌午的時候,天上陰沉沉的烏雲散開了,露出大片大片天光。
李之夭和春夏跟着秦立山也抵達了京城。
想抓到宋慶的把柄,單單中萃軒不夠,因為不能證明宋慶已經跟北唐人勾結在一起,他甚至能說是看她制裁了部下的人心中氣不過才起意派殺手刺殺。
他還是能逍遙法外,幫裴淮做事,等他兵強馬壯掉頭過來攻打大魏。
裴淮借着宋慶用身份之便安插進去的官員,當時她受蘇月清蠱惑利用,幫着添亂,加快大魏滅亡。
最好的辦法将宋慶和裴執一起抓個人贓并獲,讓他無從狡辯。
抵達京城後,耿進才和金三娘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他們今日必定回去找裴執,而裴執的行蹤銀來莊地下暗樁一直牢牢盯着,當秦立山知道中萃軒的人被縣令關進大牢後,直接親自帶着禁軍去牢裡提人。
掌櫃起初看到禁軍進來開門,還以為是洗刷他身上冤屈的,找到為自己做主的大人物,一個勁兒扯着秦立山的衣擺喊冤。
“冤不冤都是小問題,但現在你隻能跟我們走一趟了。”
掌櫃怔怔癱坐在地上,禁軍帶着他們一家子從縣衙的牢房轉移到天牢的時候,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們家仗着跟朝中官員有往來,平日裡是橫行霸道了些,但這些罪名不至于将他們一家子全丢天牢裡。
婦人哭得捶胸頓足,一個勁兒叫着後悔,“完了!天塌了啊!”
她狠狠扭住掌櫃的耳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怪你!都怪你!害了我們一大家子,這讓咱們家耀祖以後怎麼辦啊!”
掌櫃被她哭得心煩,一巴掌将她手打掉,哭喪着臉,“我哪知道!死到臨頭了哭有什麼用!”
他快步上前跟秦立山講話,“大人啊!我們家犯了什麼錯至于要投到天牢嗎!大人啊,小人一家雖然平日裡不怎麼與人為善,有幾分仗勢欺人,時不時霸道了些,不至于到天牢啊!漏稅一時小人今日就讓人補齊了,大人!”
在他們眼裡,天牢可比一般牢獄厲害,進去的人都是十惡不赦,惡貫滿盈的狂徒,本以為頂多在牢裡關個十天半個月就能出去,誰知現在直接被提進了天牢裡。
進去的人聽說都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他們可不想死在那樣的地方。
這下他心裡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就跟着别家一起樂善好施,好好做人了。
可世上哪有回頭箭,他們一家子戰戰兢兢進了天牢審訊室,看着那一屋子的陰森森的刑具,混着勾人的血腥味,時不時傳來凄楚的慘叫聲,頓時汗毛倒立,冷汗直流,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他們家耀祖兩眼一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婦人摟着她的兒子一個勁兒叫喚,獄卒從水桶裡舀起一瓢涼水潑在耀祖臉上才醒來,直接哭出了聲,哀求婦人。
“娘!娘,我想回家,娘!”
婦人心疼地替他抹眼淚,要是可以,她也想回家啊。
秦立山負手轉身看向掌櫃,“你也看到了,進了天牢的大門,不是那麼容易出去的。”
夫妻兩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掌櫃直言道,“大人,小人所有的罪行一五一十我自己在路上已經交代了,不敢有半點隐瞞,大人明鑒!”
“此次不是什麼大事,聽說你們中萃軒經手過每一位朝中大臣的衣物鞋子都有記錄在冊,我要你将那些冊子拿來,找出這隻鞋子的主人。”秦立山揮手讓手底下的人把那隻鞋子遞上來,擺在掌櫃面前,言語又威脅一番,“若是找不出來,或者想不起來,你們一家子的罪行除了在牢裡關個三五六載,還得一人挨三十大闆,你們年紀也大了,兒子也不到弱冠之年,三十大闆怕挨不住就一命嗚呼,要是我知道你們胡亂攀咬大臣,糊弄我,罪加一等。”
掌櫃眼淚差點都快出來了,趕忙磕頭,說自己絕對不會弄錯,“冊子全在後院倉庫的櫃子裡,但凡我經手過的鞋絕對不會出錯,大人喜歡的圖案紋路都不一樣,各自使用的又都很統一,怕出錯我都命人一一記錄下來 ,這鞋子的繡工和紋路,隻要小人從冊子裡查到必然不會出錯!”
秦立山這邊是不會出什麼差池了,銀來莊那邊李之夭也安排好,剩下就等宋慶和裴執自己撞上來。
李之夭靜靜跟在他後頭不出聲,他轉身詢問她的意見,“公主認為是搬過來還是帶他們去中萃軒?”
她假裝想了想才開口,“中萃軒不如天牢守衛森嚴。”
秦立山也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派人過去中萃軒取東西,擔憂路上有人铤而走險,派了一批人專門護送。
五箱冊子用馬車全部拉走,一一擺在掌櫃面前,秦立山盯着他,“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