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人聲嘈雜而混亂,但這絲毫不影響四樓的歲月靜好。
岑浔大刺刺地坐在人事主任的位置上,手中鼠标連連點擊,一番摸索之後,成功進入人事管理系統的後台。
時間緊迫,岑浔一目十行地審閱各個模塊的功能,選擇“檔案管理”,一口氣調出十幾個院長的檔案,挨個點開,迅速浏覽屏幕上的信息。
看了一會兒,岑浔變得面無表情。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很緻命的關鍵點——那就是教職工要辦離職,需要先經過校長的審批。
也就是說,隻要校長不同意,離職手續就無法通過。
手指在鼠标上無序地敲了幾下,岑浔有點煩躁。
終究還是吃了職位不是校長的虧。
思忖片刻,岑浔果斷放棄繼續操作,關閉人事系統,貿然提交離職手續,驚動校長反倒得不償失。
既然直接辦離職不可行,那就維持原計劃,還是去檔案室,先把勞務合同給拿到手。
檔案室就在人事處的旁邊,門上挂着一把大鎖,岑浔将傀儡絲探進鎖孔,憑感覺撥弄了兩下,大鎖應聲而開,“咚”的一聲砸在了地面上。
不是被岑浔“高超”的開鎖技術打開的……是被鋒利的傀儡絲直接切開的。傀儡絲如今是藍衣級的道具,切開一個普通鎖頭根本不在話下,岑浔開鎖的動作就顯得過于多餘。
看着被切開的大鎖,岑浔沉默:“……”他等會兒怎麼把它還原回去?
算了……岑浔推開緊閉的檔案室大門,大步走進去,直接開始翻找教師檔案。
在昨晚的“噩夢H大”場景裡,岑浔曾跟異化的教職工交過手,跟他有一戰之力的隻有副院長級别及以上的詭怪。教授、副教授、講師、助教、輔導員等級别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威脅。
所以岑浔重點找的,是副院長以上職稱的教職工檔案。
尋找的過程還算順利,每找到一份檔案,岑浔就會拿出空白紙條,對它使用“點紙成真”的特技,用紙條複刻出相應的檔案,再把複刻的假檔案原樣放回架子上。
在此期間,樓下的動靜越來越大,嘈雜的喧鬧聲變為了此起彼伏的慘叫和痛罵,岑浔能猜到發生了什麼,身為H大的教授,他很清楚H大的安保不是吃素的,發現赤手空拳無法制服玩家,保安肯定會去拿安防器材。
伸縮制暴鋼叉,強光手電,伸縮棍,狼牙棒,電擊棍……這些東西殺傷力雖然不大,但也足夠玩家們狠狠吃一壺了。
岑浔心情沒有任何波瀾,手上繼續快速翻找,除了副院長和院長的檔案,岑浔沒忘記把自己的檔案也找出來。
自己的勞務合同,還是捏在自己手裡最踏實。
打開寫着自己名字的檔案袋,岑浔拿出了裡面的資料。
第一張是他當年的入職申請表,表上還貼着他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青年神色冷峻,一雙琥珀雙瞳直視鏡頭,利刃出鞘般的森寒冰冷。
岑浔拍照片的那天,心情其實很不好。
因為在拍照之前,他和封霁寒之間發生了一件事,為了這件事,岑浔跟封霁寒吵了好幾天的架。
更确切來說,是岑浔單方面冷暴力封霁寒。
原因很簡單,封霁寒不知吃錯了什麼藥,非要把他的公司搬到H市,如果光是搬公司就算了,最讓岑浔不滿的,是封霁寒工作時間上的巨大變動。
據封霁寒所說,搬到H市後,公司業務量變大,他的工作量也會随之增加,整個白天都需要待在公司,如果忙起來,連晚上都要加班。
當時岑浔無法理解,他們家又不缺錢,這公司是非搬不可嗎?
封霁寒表示,還真的非搬不可。
可一旦岑浔追問非搬不可的原因,封霁寒又答不上來,隻說是公司發展需要。
岑浔認定封霁寒有事瞞着他。
相伴多年,岑浔深知封霁寒不可能為了賺錢而忍受長時間的分離。
觀念不合的問題轉變為信任問題,于是就吵了起來。
岑浔自認天生壞種,沒有遇上封霁寒之前,他曾把對他圖謀不軌的人引入垃圾場活埋,也曾親手将人.販.子丢下蛇窟,老天做的最大錯事就是沒讓他死在那個山村裡,而是讓他跟着封霁寒一起走了出去。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岑浔在孤兒院肆意狩獵,直到後來封霁寒接他離開,寸步不離地看管着他,嚴厲地管束他的行為,岑浔才按捺住了本性,給自己披上了一層溫和的人皮,沒有由着性子在城市裡大開殺戒。
但是,當封霁寒惹他不爽的時候,封霁寒對他的約束力就會大大減弱。
岑浔一向喜歡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
既然舍不得解決搞出問題的人,那就直接去解決問題的根源。
所以冷戰的第二天傍晚,岑浔壓制不住蠢蠢欲動的摧毀欲,去了封霁寒公司樓下,打算放一把火,直接把大樓燒掉。
但岑浔沒想到,他剛澆上汽油準備點火,封霁寒就像随時出警的盡職警察,冷不丁出現在他的身後,陰冷地問他。
“你在做什麼?”
準備幹壞事的時候被逮住,岑浔手抖了一下,不死心地還想繼續放火,死不悔改的行為徹底激怒了封霁寒,當晚岑浔被抓了回去,用某種方法狠狠“科普”了用火安全的重要性。
岑浔那次是真的跟封霁寒杠上了,被教育一頓後,他第二天依舊锲而不舍地打算再次嘗試。
封霁寒有一套獨特的管束岑浔的辦法,見岑浔屢教不改,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把岑浔關在了家裡。
直到他們搬到了H市,眼見得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岑浔才不情不願地松口……主要是被連着教育那麼多天,他實在有點吃不消了。
攝影師上門拍攝的那天,岑浔已經在新家的卧室裡待了一個星期,渾身都是欲望的淫靡氣息,封霁寒這次沒幫他清洗,而是随手拿了個用具堵住,再親手幫他穿上衣服,在他耳邊半威脅半誘哄地低聲道:“乖一點,明天就放你出去。”
照片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拍攝完成的。
那天,岑浔真的很不爽。
非常,不爽。
……
岑浔不是很想回憶這段往事,面無表情地盯着那張一寸照看了一會兒,正要将它放回檔案袋中,門口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令岑浔的手指條件反射地一抖。
“你在做什麼?”
不一樣的聲音,同一種陰冷語氣……還都是在他偷偷幹壞事的時刻,這種強烈的即視感令岑浔脊背一麻,下意識地僵硬住。
但他很快意識到,能做到随時出警的那個人,現在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岑浔緩緩擡起頭,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