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同樣挂起鮮紅綢緞,處處鑲嵌明珠金玉,内殿外原本素雅清淡的山水屏風已被換下,成了大幅繡着龍鳳呈祥的樣式,上面還有兩個偌大的“囍”字,處處都是熱鬧喜慶之景。
透過隐約透明的屏風,可以看到女子端正坐于梳妝台前,仙侍躬身立于她身前,持筆俯身,像是在為她細細描摹黛眉。
黎為暮還沒繞過屏風,已被一人攔下。
花神寰辛終于換下那一身粉嫩的輕薄衣袍,雖是不曾穿着喜服,卻已經換成了灼目的紅,面上帶着舒雅清淡的笑,不見絲毫敵意,卻是毋庸置疑攔住了他的去路,笑顔粲然。
“明日便是我與晚晚大婚的喜慶日子,成婚前新娘不可會見外男,黎公子……”他擡起手中折扇抵了下唇,自然而然改口,“應該随晚晚喚子晝了。”
他笑:“子晝若是想見你師尊,待得明日大婚之後,後日清晨,你前來問安見禮,大可好好看看。”
黎為暮落在屏風後的視線終于緩緩移開,落向他。
二人視線彼此交接的瞬間,寰辛忍不住眯了眯眼。
不是他預料之中崩潰癫狂的模樣,黎為暮一雙琉璃眼眸清透依舊,氣質清貴疏冷,長眉飛逸,唇色朱丹,神情還是素常的淡漠安甯,眼中也并無什麼額外情愫,瞧起來與平日裡并無什麼不同。
以緻讓寰辛生出遲疑,他之前隐約察覺黎為暮對虞丘漸晚的感情不單師徒之情,似是摻雜了幾分男女之愛,是不是真的是他的錯覺。
見他許久不答話,寰辛掩下心中情緒,合起折扇敲了敲手心,彎起眸子十分體貼道:“還是有什麼難事不願與我開口?無妨,要是有什麼難事,盡可告知于我。”
他笑吟吟道:“等到晚晚嫁給我,我便是你的師公了,都是一家人,你有任何繁難,師公責無旁貸。”
黎為暮仍是沒有答話,也沒有額外動作。
隻有殿外忽地起了一陣風,猛然卷過殿内懸挂的紅綢與絨花,珠箔琳琅脆響間,黎為暮莞爾一笑,緩聲。
“并無急事,來日再尋師尊亦是無妨。”
說着,還擡手恭恭敬敬與他行了一禮。
就在黎為暮在微微欠身行禮的瞬間,還言笑晏晏的寰辛眼神劇烈一縮。
像是有什麼人探手猛然攥住他的心髒,狠狠向外一拉,扯着他的心連帶其他内髒一同完整拽了出來!
他猛然擡手一把按住胸口。
可那痛苦而窒息的感覺隻有短短一瞬,若非那個瞬間便讓他的額頭瞬間冷汗遍布,好像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
黎為暮已經湊上前來,像是因為他的失神疑惑:“上仙?”
寰辛猛然後退一步。
一退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與狼狽。
黎為暮淡淡望着他。
直到此時此刻,黎為暮眼中的情感才真實流露出來,譏嘲料峭,森寒冰冷,望着他的神情,像是在看一個自以為是的跳梁小醜,又好像在看一具死去多時的醜陋屍體。
而後一步與寰辛錯身而過。
輕聲與他道。
“恭賀新禧。”
恭賀,閣下新喪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