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丘漸晚是突然察覺煜琢這邊忽有靈力劇烈震動,顯然有人正在交手,未曾料想,立定的第一眼,便是煜琢毫不留情一掌,狠戾擊上黎為暮。
她急忙上前将黎為暮扶住,而後猛然擡眼,怒然望向煜琢:“你……!”
話未出口,便覺身側的黎為暮拉了拉她。
他又咳出一口血沫,勉強開口:“煜琢……上仙是受巫師殘魂影響,并非……有意為之,如今殘魂已去,師尊……勿要怪罪,讓他們……去吧。”
話罷,又是低臉劇咳。
虞丘漸晚忙為他調息。
對面的徐枝兒眉頭緊颦,下意識要出聲揭露他的真實面目,身側的煜琢卻是拉了拉她,搖搖頭。
隻是在離去之時,望着滿是憂心黎為暮安危的虞丘漸晚,徐枝兒還是側過眸,滿含擔憂地望了她一眼,勸聲:“虞丘姐姐萬要對人多些……戒備。”
即使是身邊最為熟悉信任的人。
徐枝兒二人身影很快消失。
閑雜人等終于離去,黎為暮收回目光,長睫輕顫,拉住虞丘漸晚的手重新偎上,嗓音輕緩而孱弱,如同無依無靠的小獸。
“……師尊,子晝好疼。”
……
因着黎為暮又是傷重,虞丘漸晚隻能将讓他離開的念頭再次壓下,任由日子一頁一頁向前翻篇,好似回到了從前。
直到三月三,一大早,虞丘漸晚推開了懸星殿殿門。
三月三,乃是虞丘漸晚的生辰。
仙神壽數恒久,幾乎不會向凡人一樣,年年都會慶賀一次,一般都是百年才會過一次生辰。
然而虞丘漸晚如今身在凡塵,日常作息都随凡塵日升月落而作息,再加上為了讨個日子讓昆侖山的仙侍們熱鬧喜慶一番,每年三月三,倒是都會過個生辰。
不過也隻是在昆侖山上簡單湊湊鬧鬧就罷了,不會邀請天界的那些同侪們特意下來為她慶賀。
隻有幾個素日裡交好的仙友,會為她送上一些生辰賀禮,要是得空了,也會親自下凡湊頓熱鬧。
而仙神自帶福澤,每次駕臨昆侖,都會帶起漫天七彩霞光,映得半邊天幕流光璀璨,絢爛奪目。
再加上自從鎮守昆侖以來,虞丘漸晚便時不時下山幫助百姓解決各類災厄,多年過去,山下百姓自也發現昆侖山上居有仙人,護佑他們。
一來二去,山下百姓便以為那霞光是神仙顯靈,要為他們降下福澤。
故而,三月三這天,不僅是虞丘漸晚的生辰,更是人間的敬仙節,敬的仙人,就是昆侖山主虞丘漸晚。
任一地仙神,護一地黎民。
既是因她誕生的節日,虞丘漸晚自然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每逢敬仙節,她都會化作尋常少女的模樣,與百姓擠擠挨挨熱熱鬧鬧湊到一處,載歌載舞,共度佳節。
瞧見殿中的黎為暮,虞丘漸晚眉眼彎起:“今日敬仙節,我們下山逛逛?”
經過數日調理,黎為暮修養好了不少,也該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虞丘漸晚難得沒有穿着平日裡屬于昆侖山主的一襲端莊素雪長裙,反而換了一身嫩粉輕紗羅裙。
步搖綴發,裙擺飄逸,其上繡着桃花與彩蝶的紋樣,映着她嬌俏精緻的面龐,讓平素裡向來清冷溫和的人,多了幾分屬于人間少女的嬌美俏麗。
許是外出遊玩總會讓人心情轉好,她肩上素來瞧黎為暮不順眼的雪團子都在雀躍的上下蹦跶,口中喲呵着“快點快點”。
敬仙先從山下開始。
幾乎是在虞丘漸晚與黎為暮下山之時,便聽到山腳下傳來的噼裡啪啦鞭炮歡快作響的聲音,鞭炮放完,便是唱山歌、吟詩經,以及舞獅之類的儀式。
可惜正月十五已過,不然可以讓黎為暮去猜燈謎,他猜燈謎向來很有一套,往往猜的衆人歎為觀止,無一不拜服。
雪團子早已不知鑽哪裡去了,虞丘漸晚逛了一圈,買了些酥糖、脆餅一類小吃,還買了些泥人、金鎖一類的小物件,挂了自己和黎為暮滿身,最後擠到了戲台子前。
戲台上正在上演“昆侖山主大戰堕神”的節目。
世人皆知昆侖山下鎮壓着一名為禍蒼生的堕神,知曉昆侖山主大義滅親,将那堕神鎮壓昆侖山下親自看守,由此而來便流傳出了各種版本的戲劇。
譬如如今的這一台戲。
身着華衣頭戴金冠的“昆侖山主”持劍而立,向着對面身着一襲五彩斑斓重衣,面上更是畫着黑色紋路兇神惡煞的“堕神”,咿咿呀呀怒斥出聲。
“大膽堕神!貴為神明,未有普度六界之舉,反而遁入邪途,為禍蒼生,吾既為正道,豈能由你作孽!”
那“堕神”一聲長笑,桀桀出聲。
“汝既為吾之弟子,當與吾同處一處,如此與師尊刀劍相向,豈非欺師滅祖!”
“呔!”“昆侖山主”一聲怒喝,大義凜然,“堕神!從你為禍那日起,你我師徒緣分注定已盡,速來受死!”
說着,提劍猛然上前。
“堕神”擡手應對,猶是不忘出言動搖,“好徒兒!師尊在此勸你及時回頭,等到攻下六界,為師定不會薄待于你!”
“邪魔歪道休要猖狂!”
一正一邪在台上打得有來有往,二人顯然都是練家子,長劍舞得眼花缭亂,台下圍觀百姓連連拍手叫好。
虞丘漸晚卻是望着台上之景,久久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