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濁氣繁重,不宜養傷,在巍亥城中修養了數日後,虞丘漸晚索性将煜琢二人帶回了昆侖。
也好靜心修養。
煜琢倒是無甚大礙,早已康健,可徐枝兒仍是沉睡不醒,反而她體内的殘魂之力愈發龐大。
以緻這幾日下來,虞丘漸晚日日與煜琢商讨了拔除她體内殘魂諸般做法,二人倒是都知曉這抹殘魂從何而來,目的又是為何,甚至知曉其弱點所在,然而還是棘手非常。
等到虞丘漸晚想起許久不曾見過黎為暮時,已然過了五六日。
右手指尖,舌尖輕柔舔舐上來的濕熱感覺猶存。
虞丘漸晚指尖微蜷,不住閉了閉目。
她與黎為暮之間,雖然全心全意信任彼此,但終究隻是師徒,黎為暮年幼不懂,但從将他接回昆侖的那一日起,她便時刻叮囑自己要牢記倫常道義,萬不可逾矩。
而黎為暮向來知禮,許是……當真是他心急之下無意識為之。
虞丘漸晚摒棄腦中那些無端思緒。
落回眼前之事。
黎為暮向來行事有度,虞丘漸晚除了關心他的身體,幾乎不曾插手他的私事,這還是黎為暮頭一次離開多日沒有消息。
“你都要将他逐出昆侖了,離開你的視線不再出現,豈非再好不過?”雪團子蹲在她肩上搖頭晃腦,“要我說,他八成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不好意思見你了!”
虞丘漸晚睨了它一眼:“你若再對他成見如此之重,不如他若身在昆侖,你便躲回淬瓊殿中,也好永不相見,以免惹了你厭煩!”
虞丘漸晚雖是氣質清冷,但性子向來溫和,然而這番言論明顯帶了幾分薄怒,雪團子隻好輕哼一聲,呐呐閉口。
黎為暮許久不回,虞丘漸晚自是憂心,本欲下山親自去尋,忽有仙侍匆忙而入,向虞丘漸晚行下一禮,恭敬出聲。
“山主,有一名女子求見山主,說是為了黎公子前來。”
虞丘漸晚微擡眉稍。
幾乎是在見到沁紛的第一眼,虞丘漸晚便看出她苗疆身份。
當年她送苗疆等異族鎮壓極地淵海時,并非無所缺漏,畢竟有些異族之人流落在外,不曾插手仙魔大戰之事,便瞞下了天界,沒有前去捉拿。
沁紛在望見她的瞬間,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在她的身前,更是推開前來攙扶的仙侍,望向虞丘漸晚。
“求山主成全!”
沁紛自報家門說,自己是流落在外的苗疆之人,前幾日偶然與黎為暮相識,瞧見同族之人本就欣喜非常,更别提黎為暮少年英才,蠱術精湛,令她一見傾心,這幾日相處下來,黎為暮亦是對她動心。
“如今我們二人有心相許,黎為暮說您是他的師尊,婚姻大事還是需您點頭,故而凡女前來,望山主……”
她“砰”一聲拜下,擲地有聲。
“成全!”
虞丘漸晚恍惚一瞬。
郎情妾意,彼此相許。
這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雖是無心情愛,卻是知曉感情之事本就該兩情相悅,水到渠成。
何況,黎為暮離開昆侖之後,能得一女子真心相待,彼此扶持,亦是幸事。
隻是黎為暮在她身旁多年,她親眼看着他從垂髫小兒,一步一步成長至今日的俊俏少年,可他從始至終都沒動過這一方面心思,更不曾與她說過心悅什麼女子。
以緻她一時竟是有些茫然。
心下更是五味雜陳,她是欣慰黎為暮竟是開了竅,有了心悅之人,可又似是初見雛鳥離巢,竟還有幾分難以言明的酸澀。
沁紛見她久久不答,眼看着又要重重扣下,虞丘漸晚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
“遇到心悅之人,本就可遇不可求,告知了我便足矣,何言成全?”她輕聲,“若是定下日子,我可為你們親自置辦婚禮。”
沁紛目露不可置信,滿面春色着大力拜下:“多謝山主!”
既是有了心悅之人,黎為暮數日沒有回山便不難理解,虞丘漸晚也沒有下山去尋的必要,以免打擾到他們。
回到淬瓊殿時,雪團子還飄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個不停。
說“怎麼就這樣同意了未免太不尊重她這位師尊了”“連個人影都瞧不見你還成人之美了”“好歹你養了他将近百年拍拍屁股就這麼一聲不吭就走了”之類。
總之就是些罵他沒心沒肺說走就走之言。
虞丘漸晚擡目看了它一眼,失神之餘有些好笑:“你向來不喜子晝,如今他有了心悅之人,就不會在山上日日叨擾你,你怎麼還舍不得了?”
雪團子哼哼唧唧了半晌:“他也不是一無是處,那麼有天賦的一個弟子,我就是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對!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們昆侖山的弟子,雖然是已經要離開的昆侖弟子,但怎麼能被随随便便的女子就拐走了!
虞丘漸晚望向桌上閃爍的燭火,良久未言。
……
許是因為白日之事,虞丘漸晚夜裡難得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場景分明發生在百年前,她卻恍惚覺得似在昨日。
夢中的黎為暮隻有十六七歲,未及弱冠,眸中還帶着幾分屬于少年人的輕狂恣意,總喜歡眉眼彎彎喚她“師尊”。
那時的她帶着黎為暮前往昆侖山麓一處深山老林,除去一隻為禍的蛇妖。
蛇妖性淫,他們甫一踏入那蛇妖的洞府,入眼便是一副酒肉池林的迷亂景象。
男男女女們無一身着衣物,就那麼白花花的滾在一起,尖叫聲嬉笑聲吵鬧聲亂糟糟地混在一處,正中間的那蛇妖更是與好幾人混在一處,不堪入目。
虞丘漸晚本意是黎為暮術法修煉小有所成,特意帶他前來曆練,未曾料想入眼便是這幅景象。
她皺皺眉,下意識地想要帶他離開。
然而黎為暮目中空無,這些混亂之景好似根本沒有入了他眼,就被他轟然一掌直接震飛了去。
她本以為此事就那般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