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嬢嬢……那我們快走！”

那個溫柔的嬢嬢，可千萬不能出事。

*

龍井二人來到羊肉湯店，店門大開着，宋安站在門外，沒有進去。

朱槿站在他身後，外頭的風吹了進去，帶出來一股子血腥味，她身體顫了顫，輕聲問：“宋嬢嬢呢？”

宋安慢慢回過身，找回了理智：“阿爸阿媽被帶走了……”

“那這血……”

“不是他們的。”

朱槿心中松口氣，往旁邊跨了一步，瞧清了裡頭的景象，滿屋子血，地上擺了兩顆頭顱，也是和朱槿同一批遊客的。

“你見到那魔物了麼？”朱槿問。

“沒有。”宋安雙手握拳，聲音也沒有之前那樣冷靜，“我不光沒見到，甚至我發動整個霧凇市聽我号令的魔物，都沒找到它。”

他就在這門口站着，問遍了所有的的魔物，都說沒有看見，他一時不知怎麼辦。

這時朱槿才意識到，他是魔，隻能以魔的手法去尋找。

那如果是除魔師的話……

朱槿：“那霧凇的其他除魔師呢？”

談到此處，宋安也隻能歎口氣：“他們不精通除魔之法，危急時刻也隻能稍抗兩下。”

朱槿閉了閉眼，明白了，正如宋安所說，整個霧凇靠着他在支撐，那些個除魔師血脈的後輩，無法扛起除魔大梁。

“你……”朱槿吞吞吐吐，不知從何說起，“這時空也是你……”

“嗯。”宋安知曉朱槿要問什麼，無除魔師開啟星盤，但時空仍舊停止運轉了，這是否是他所做。

“興許因為我是除魔師屍骨所生，我生來便有這能力。”

朱槿咬了下嘴唇，微微側身看向龍井，龍井的眼神，似乎在說她想做什麼就去做。

她輕輕呼口氣，思忖後開口：“宋安，我事先說明，我幫你，隻是出于除魔師的身份，和你……不相關，我不……”

朱槿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與魔物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即便宋安是心善，但他歸根結底是魔胎所生，她心中無法做到毫無芥蒂。

她忘不了那場家人血肉落下的血霧。

宋安聽出來朱槿願意出手幫她，感激理解道：“我明白！”

朱槿不再多言，幾步走入室内，她彎腰伸出兩指蘸取地上的血液，締結日月印，雙手交握除魔棍橫于身前：“四方之神，雀羽星宿為引，以此鮮血為眼，尋魔！”

龍井與朱槿同時閉眼，腦海中看着那鮮血雲煙帶着他們去向何處。

雪松林寬廣，這血煙貼着雪地前行，朱槿追逐上去，卻無法找到有辨識度的東西，時間一久，雪煙越來越淺，在快無影之前，終于停了下來。

幾瞬的畫面掠過，朱槿緩緩睜眼。

她不太确定，于是尋求龍井的幫助，“師父，那個地方你熟悉嗎？”

龍井搖首，隻有雪松林和霧凇湖，他并不覺得有什麼特别的，但朱槿這般問他，到讓他有些上心。

“怎麼？”

“好像是昨晚你救我的那個地方……”

這雪松林的場景大同小異，很難分辨出大相庭徑之處。

興許是朱槿在那兒呆的時間比他們都久，也算見證了那處從古至今的變化，即便當時是深夜，她沒能看清周遭的每棵樹木，直覺告訴她就是那兒。

“先去看看吧。”朱槿提議，總比毫無頭緒要好。

朱槿去到龍井身邊，見宋安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覺得他是不信她，于是說：“你也可以不去。”

“不是，你誤會了。”宋安連忙解釋，“昨夜那個地方……是我的出生地。”

宋安這話一出，朱槿笃定，就是那處。

這世上沒有那麼巧的事。

*

霧凇湖前，所有的雪松都被攔腰砍斷，倒了一地，霧凇雪嶺，今年怕是再也看不到美麗的冰雪風光了。

朱槿望着眼前的景象，忍住胃中翻湧的感覺。

比起在南城大學操場見過的屍骨，這兒更為惡心殘忍。

每一棵斷了的雪松上頭，都有一顆頭顱，有些死了許久，膚色暗沉，流淌在樹幹上的鮮血顔色都變了，甚至起了一層紅霜，有些則剛剛死去，那血順着樹身往下流，那臉上的肌膚可能還是溫熱的。

“該死的魔物……”朱槿聲音冷顫帶着恨意。

這魔物陸陸續續地殺掉遊客，不着聲色，哪怕方才尋魔到這兒，都不是這個場景。

它跟戰利品似的，将一個個頭顱擺在雪松之上，像是在炫耀它有多厲害，又像是在嘲諷他們除魔師有多無能。

朱槿忽而意識到一個被她忽略的問題，她忙問着龍井：“師父，這魔物，還是個未降世的魔胎麼？它能肆意行走，幻化人形，不需要魔蠕蟲吸食元氣，沒有宮壁的約束，沒有臍帶的相連……”

龍井：“你可問住我了。”

他千年前，也未見過這種情況。

“阿媽！”

側方的宋安大吼，聲音在整個雪嶺回蕩。

朱槿和龍井聞聲望去。

“宋安……宋安……”

不遠處傳來虛弱的聲音，是宋嬢嬢的。

宋安大步而去，朱槿沒忍住在背後提醒他，“小心有詐！”

可他沒有停住步伐，仍舊往那兒去了，即便知道可能有假，還是毅然決然走了過去。

宋嬢嬢扶着樹幹站了起來，面色蒼白，她向着宋安踉跄走去，就剩那麼幾步的時候，宋嬢嬢脖子上陡然多了道血痕。

“嬢嬢……”朱槿瞪大眼睛。

血痕斷開，宋嬢嬢的頭，掉了下來。

落在雪地上，悶悶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