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緊張地抿了下嘴唇,而龍井也注意到了她的這個動作。
龍井收回視線,投向纜車之外的雪景,靜默須臾,他才開口給了她答案。
“嗯。”
朱槿頓住,用力抿着嘴唇,慢慢轉回了腦袋,她望着飄下的大雪,眼睛瞪得有些大,不讓自己那不争氣的眼淚從眼眶中泛出來。
她明明猜到了答案,還是忍不住去問,現在心裡難受,也是自找的。
龍井不太明白朱槿為什麼忽然問這個問題,非要追根究底的話,起初願意多和她說幾句話,的确是看在朱雀和朱菱的面子上。
初見時她緊張撇嘴的那個小動作,讓他想起了朱菱,朱雀每每訓誡她時,她也愛撇嘴。
确定了她的身份後,看着朱雀指導朱菱編撰的除魔戒律變得那般破爛不堪,頓時感慨,心中不忍她以後見了魔物無還手之力,這才有了收她為徒的心思。
還有,她壯着膽與他談着條件時,小心翼翼求他留在這世間活個百年的眼神,他至今也沒忘。
龍井再度轉頭去看朱槿,愣住了。
“你哭什麼?”
她鼻尖紅紅的,眼淚就順着眼角掉了下來,剛好他全部看在眼裡。
朱槿犟嘴說:“我沒有,眼睛盯着太陽看,酸。”
龍井狐疑,“真的?”
朱槿不吭聲,真的假的你猜吧,猜你也想不到原因。
龍井看着她,她神情十分倔強,面頰上還挂着眼淚,他伸出手,曲着食指順着她的臉滑了下,将那滴淚拂去。
朱槿被社會和生活打磨後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這情緒好不容易壓下去了,眼淚被龍井這麼一擦,就又忍不住湧上來了。
她盯着夕陽,都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師父……”
“你每次看我的時候,想的是我,還是朱菱?”
龍井目光沒有移開她的面龐,收回了替她擦去眼淚的手,他靜了須臾,忽而笑了下,反倒問她:“為何這麼問?”
朱槿這時已經不想哭了,想問的問完,她心裡就舒坦了。
她知道自己是沾了先祖朱菱的光才被龍井眷顧,但是……人嘛,終歸不想被當成替代品。
“因為我是朱槿。”她這樣回答龍井。
“我知道你是朱槿。”龍井認真接着她的話,見她仍舊望着落日,龍井又繼續道,“也從未把你當成過别人。”
朱槿怔住,偏過臉看他,水汪汪的眼睛還有殘餘的眼淚。
龍井的神情有些迷茫,又帶了些笑意,他擡手,和在西湖湖畔一樣,用寬大的手掌捏住她的臉,從她臉上捕捉她的情緒。
朱槿垂下眼,避開他探尋的目光,心裡想的卻是:又被捏成胖頭魚了……
看了她片刻,龍井眼中的茫然逐漸消失,他想到了什麼,緩緩松開了捏着朱槿的臉的手,一動不動凝視她。
他琥珀色的眼眸也有了些慌亂,可須臾又鎮定下來,擺出以往居高臨下的姿态。
他問:“你知曉為何南方的除魔戒律上有繪金的龍紋嗎?”
朱槿這下擡眸看他,這問題問得奇怪,她自然不知道答案。
她搖搖頭。
他又問:“那你又知曉,為何南方的除魔戒律上會有關于龍族的信息嗎?”
朱槿又搖搖頭。
龍族并非南方之神,南方的除魔戒律上,不該出現這些。
龍井告訴她答案:“朱菱寫的,龍紋也是她繪的。”
朱槿靜坐,不解于龍井說這些的原因。
龍井語氣平靜,訴說着一個事實:“朱菱,她心悅于我,她的心思,我知曉,她師父朱雀知曉,當然其餘二神也知曉。”
朱槿呼吸一滞。
龍井這般平靜無情說出了這件事,讓她有些害怕。
龍井洞悉道:“你也知曉,是嗎?”
“嗯。”朱槿輕聲應他的話,莫名心虛。
龍井:“那你方才這樣是因為——”
“啊——”
纜車之外傳來尖叫聲,兩人對話被打斷。
前方的纜車忽然斷裂,上頭的挂鈎變成突刺,刺穿了其中一個遊客的脖頸,那名遊客被吊在空中,這些場景在夕陽紅的襯托下,血腥詭異的凄美。
朱槿剛拿出除魔棍,時空已經停了。
龍井打量四周,立刻摟住她的腰,将她帶離了纜車。
二人回到了山巅。
“不要!”朱槿回頭的一瞬驚恐大喊。
她眼睜睜地看着,所有懸在空中纜車之内的遊客,驟然被壓成肉餅,血水順着底部流出,那一個個纜車,也從懸架上掉落進深淵,鮮活的生命全部逝去。
龍井蹙眉,四處環視,這魔物并非是纜車,懂得隐藏,懂得吸食人的元氣,以人的性命作為養分。
朱槿壓制自己的情緒,也努力思考着,在哪裡,就這麼悄無聲息間憑空奪取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龍井握住朱槿的手腕,不敢讓她離開自己身旁半步。
“小心。”龍井叮囑她。
朱槿辨析着空氣中的魔氣,時有時無,無從捕捉。
“不會是……宋安吧?”她皺眉,她記得宋安會隐藏魔氣。
“不是。”她又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測。
如果要了結人性命,他早就在前兩次殺了她了,還要等到現在,當着她的面,大張旗鼓的演這一出麼。
“終于找到你們了,危險,你們先跟我下去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宋安從大雪中化形,出現在二人面前,一臉擔憂着急的模樣。
龍井盯着宋安的神色,又豎耳聽了聽。
宋安招呼着他們:“走吧。”
朱槿還未說話,龍井将自己擋在了她身前,識破沉聲道:“你不是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