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樓附近沒有酒吧,她便徒步三十多分鐘,找到一間相熟的靜吧,推門進去。
此時八點多,酒吧裡裡座無虛席,她就挑了吧台最後一個位置,正好把自己藏進無人問津的角落,要了杯叢林鳥,慢慢飲,偷幾分鐘的清閑。
燈光昏暗,台上歌手唱着慢搖,音樂緩慢,時間也跟着慢下來。她飲一口叢林鳥,讓黑朗姆在口中溢開,菠蘿汁、青檸汁、金巴利苦酒逐層散開,還有點德梅拉拉糖漿淡淡的焦糖甜。
聽了會兒音樂,漸漸身心也都跟着松弛下來,焦躁情緒被美酒沖淡,一切似乎又變得有點盼頭。溫語蓉想,躺平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書外自己不過是凡人一枚,書内也隻能算作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第N号配角,戲裡戲外都不具備重要性,在哪裡都一樣,上不去頂峰,下不至落魄,百分百純路人,毫無掙紮欲。
喝下最後一口酒,舞台上歌已唱過七八首,她聽夠了,起身,結賬走人。
走到外面,才想起沒吃晚飯,肚皮空空,她想着既然雞尾酒都奢侈了一把,那就再奢侈一下下好了,去撸個串,享受一下孜然包裹中的口腹之欲,甚好。
沿着街道再往前走十分鐘,左手穿過一條小弄堂,就是附近煙火氣最旺盛的夜市攤。那裡不僅有燒烤,還有炒面、炒飯、烤面筋、肉夾馍、水果凍、炒酸奶、鴛鴦奶茶、篩子牛肉……太多美味集聚,想多了,忍不住要擦口水。
吹着晚風,溫語蓉慢悠悠晃到弄堂附近。那條小弄隐在街邊花園最後面,需要穿過園心小徑方可抵達弄堂入口。白天,這裡是附近居民最愛休閑的地點之一,夜晚園内無燈,高大的樹木和密密麻麻的花叢都隻顯出黑漆漆的剪影,毫無安全感可言。
一杯小酒過後的溫語蓉還有點小興奮,鼻子下隐約飄散的烤肉香久久不散,加之酒壯人膽,也麻痹了警覺性,在确定花園入口後,她便毫不猶豫地踩着輕快的步子直接走了進去。
如果不是小路蜿蜒,直線距離實際也沒幾步,溫語蓉覺得自己走得隻要夠快,三分鐘都不要,就能達到弄堂入口。
借着路燈撒入花園的餘光,她很快就穿過了幾個小布景,七繞八彎一番,弄堂入口便出現在不遠處幾步路的位置。
她看見弄堂兩邊暈着燈光的窗戶,暖橘色的,是家的柔光。一名婦女正在自己門口的水鬥裡洗着東西,“嘩啦啦啦”的水聲清晰地傳入耳中,是生活的響動。
“哈,這不就到了。”看到光,見到人,溫語蓉還有些緊張的心情瞬間就松弛下來,腳不停歇地往弄堂走去。
就在她即将跨入的當口,突然,耳際傳來一聲壓抑、扭曲的“嗯嗯”聲,很微弱,帶着扭曲的顫音,像是堵在喉嚨口發不出來,硬生生擠出來的難受。
嗯?溫語蓉嘴角勾起笑,露出個八卦加吃瓜的表情,下意識扭頭往一側牆角下的綠化帶張大了眼睛看。
牆角下載滿了小樹,密密麻麻像個小樹林。隐隐戳戳,昏昏黑黑中,隻看見樹叢中,一名看不清年齡的女子正背對着站在那,單手扶着樹,身子一陣一陣前傾,發出一種不明言狀的嗚咽。
不是啊。溫語蓉略感失望,還以為能看到什麼香豔的畫面,好去公司和同事八卦,結果,啥也不是,哎,沒勁。沒什麼可看的,她撇撇嘴,聳了聳肩,繼續往弄堂裡走。
“嗚哇。”突然那女人毫無征兆地發出嘔吐的聲響,一種水砸在泥土上的聲音和奇怪的味道瞬間從樹林裡蔓延出來。
“我去,喝醉了,不是哭呀。”溫語蓉捂着口鼻,說不嫌棄那都是假的。
“嗚哇。”女人又吐出第二口,口齒不清似乎在說:“疼……嗚哇。”還沒說完,便又開始更瘋狂的嘔吐。
聽見對方說“疼”,溫語蓉沒能說服自己立刻離開。收回跨入弄堂的腿,她探出身子對着林子裡問:“你沒事吧?”
“嗚哇。”女人還在瘋狂嘔吐,似乎并未聽見别人的詢問。
“喝大了。”溫語蓉腹诽,想走,又感覺良心不安。她擔心一個女人如果醉卧在這種連路燈都沒有的小樹林裡,若是遇到心懷鬼胎的人撿了屍去,那豈不是完蛋了。
“你幫幫我……”女人終于停止嘔吐,顫抖着聲,抱着樹幹,吃力地回身求助,似乎還保持着最後的清醒。
“你先别動,我過來扶你。”溫語蓉屏住呼吸,因為味道實在難聞,強忍着徑直走了進去。
林子裡的泥路帶着點坡度,綠植很豐富,以低矮的植物作為屏障,每隔一段距離就栽種幾棵大樹、小樹,高低起伏,密密麻麻,如同一座微縮叢林,各種障礙阻止前行,也不知道這女人是怎麼走到那麼深的地方。
“你幫幫我……”女人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吐完了,便不斷發出呼救聲。
“來了。”溫語蓉越往前走,那味道就越大,忍不住揉了揉鼻下,好驅散這股子發酵味。她拿腳小心挑開枝丫堅硬的植被,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女人面前。
“救我。”女人還在呼救,距離近,溫語蓉聽出來對方年紀不大。
“我扶你出去吧,沒多少路。”忍着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溫語蓉果斷扶住了女人的胳臂,小心将她往林子外面帶。
“你幫幫我……”女人絮絮叨叨,似乎已是半清醒半迷糊的狀态。
“跟着我走,馬上出去了。”溫語蓉努力扶着女人,她雖然不重,但也是個成年人,靠上來的重量不容小觑。
女人沒再出聲,聽話地放開樹幹,緊緊拽着溫語蓉手臂。她腿軟的厲害,吐過後讓她渾身乏力加劇,若不是有人扶着,有了支撐,靠她自己,估計連爬出去都有點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