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祺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會被唐霜這冰肌玉骨的表象給欺騙,以為她知書達理、秀外慧中。
用AI赢人家老爺子,這種事真的就隻有唐霜這種人才能做得出來。
還演的和真的是的,害得他差點相信唐霜真的會下圍棋,有那麼一兩手,才會如此自信地和人家大爺去切磋。
唐霜倒是絲毫沒有在意方才一盤棋給陸煜祺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同孫大爺打完招呼,就領着陸煜祺繼續往家走,拐進樓道,咳了一聲見樓道内仍舊是暗的,就知道房東為了省錢,又把感應燈給關了,便熟練地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着腳下的路。
陸煜祺借着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發現這環境顯然不是一般,而是相當一般,牆面斑駁不說,牆角的灰塵堆積的都快成新一層水泥了,更别提欄杆上牆壁上還貼着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小廣告。
陸煜祺雖是個少爺,但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他知道即便是城中村的房子,内部也是分好幾個檔次的。
裝修好位置好面積不錯的城中村的房子,租金倒也不會比外面的公寓或商品房便宜多少。
但是就唐霜租的房子的外部條件,雖然還沒到唐霜屋子内,陸煜祺也能看得出來,唐霜租的絕對是比較便宜的那一檔。
按理來說不應該,公安的工資雖說比不上人家做老闆的創業的,或者是企業内的高層,但是在公務員裡面,倒也算是較高水平的那一檔了。
他平時也沒見唐霜穿什麼名牌,花太多的錢。
就連請他吃飯,都沒有怎麼正兒八經下過館子。
陸煜祺疑惑道:“你錢省下來都用哪兒了?你工資呢?”
唐霜歎了口氣:“供娃上學了。”
陸煜祺差點腳下一滑,就和牆根的灰塵親密接觸了,他好不容易穩住重心,發問的嗓音都帶着點顫抖:“什麼?你居然有娃了?”
唐霜奇怪地回頭看了陸煜祺一眼:“怎麼?看起來不像嗎?”
“我三十五歲離異帶娃,你不知道嗎?”
唐霜說的過于嚴肅認真,一本正經,反而讓陸煜祺回過味來,意識到唐霜這是在開玩笑。
唐霜啧了一聲,沒想到陸煜祺這小子進步還挺快,這麼快就不好騙了,真沒意思。
陸煜祺:“師傅你這個遺憾的表情是什麼意思?這種随口胡謅的瞎話我會相信才奇怪好嗎?你沒必要這麼失望吧!”
實際上嚴格來講,唐霜說的倒也不全都是假話。
唐霜确實有在資助一個孩子,是之前一個案子裡嫌疑人的孩子,因為嫌疑人進去了,親戚又都不太靠譜,所以唐霜就資助了。
那是唐霜跟着辦的第一個案子,本來當時嫌疑人都要溜走了,是唐霜察覺到不對勁,追了出去,把人給抓了回來。
嫌疑人哭着給她下跪,說他家裡還有個孩子,他如果進去了,家裡的孩子就沒人養活了,就可憐可憐他,他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以後再也不敢了。
那是一起聯合辦案,因為需要的警力較多,所以當時還在派出所的唐霜也被借了過去,帶隊的是王偉,他對唐霜說,别信這種眼淚,這都是鳄魚的眼淚,他們隻是後悔自己被抓住,而不是後悔犯了罪。
如果真的心疼孩子,那怎麼違法犯罪的時候不想着,家裡還有個孩子呢?
王偉拍拍唐霜的肩膀,說小姑娘不錯,幹的很好,他們預先踩點,都沒注意到這兒還有條小路。
可是後來當唐霜去調查取證的時候,發現孩子她媽因為不堪忍受嫌疑人吃喝女票賭和長期家暴,早就卷着錢跑路了。
唐霜能夠理解孩子她媽做出的選擇,本來這個孩子就是不被祝福的來到這個世界上,對于孩子的媽媽而言,嫌疑人被抓,反而是個解脫,她終于能夠逃離這地獄一般的生活了。
孩子的爺爺奶奶重男輕女,覺得就是因為生了個女孩子,所以才導緻家門不幸,害了他們的寶貝兒子被抓,所以對這個孫女相當苛刻。
因為親屬尚且健在,沒辦法将女孩子送到福利院,所以唐霜一直就偷偷接濟女孩子,想辦法把女孩子送去上了學,隔三差五地就去看望女孩子,教她一些道理,希望她能茁壯健康地長大。
倒和自己養了個孩子,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别。
唐霜在家門前站定,開始低頭在袋子裡摸着找起家門鑰匙:“我是不是很僞善?好像如果能教育這麼一個孩子,避免她走上企圖,似乎心裡就能好過一些,仿佛我做了件好事一般。”
唐霜摸到了鑰匙,拿了出來,将它插/入鎖孔,擰動鑰匙時垂下了青鳥羽翼般的眼睫,撲落下一聲歎息:“可是我隻能救這麼一個。”
陸煜祺卻不這麼覺得,他歪了歪頭,語音語調依舊是那般的充滿朝氣的活潑,笑容就像小太陽一般的熱烈,烘幹了樓道裡的陰冷濕寒。
“不,你這不叫僞善,而是真的善良。”
“最起碼,你是真真切切地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