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知道這是自己下意識的生理反應,他想要用理智去克服,他知道這是人類在面對死亡時本能的恐懼,然而房間裡肆意沖撞的血腥氣息仍然在他的鼻尖揮之不去。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背,替他理順了呼吸,唐霜帶着笑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看,還好沒吃午飯吧?”
唐霜并沒有取笑他,也沒有安慰他,也沒有故意裝作沒有看到他這般失态的模樣。
恰恰相反,她反而開了個不痛不癢的玩笑,随着這個玩笑一起遞上了個口罩。
被唐霜這麼一打趣一岔,陸煜祺反而平靜了下來,他戴上口罩對唐霜道了聲謝。
唐霜望向屋内,斂起笑容,面色凝重:“幹活吧。”
-
在勘驗完現場,将現場發現的作案刀具和血迹讓同事送到市局進行檢驗的同時,唐霜擡頭看着屋内頂部角落裡的攝像頭。
攝像頭閃爍着一點紅光,在這一屋血紅中,保持着它無機質的冰冷,依舊在運行記錄着。
陸煜祺順着唐霜的視線看過去,實際上他們進屋後馬上就發現了這個攝像頭,這個靜默的機器,很有可能默默記錄下來這血案發生的全過程。
然而唐霜特意等勘驗完現場後,将攝像頭的監控内容讀取工作留到了最後。
不知道是出于對他的鍛煉,還是出于不想讓這種視頻影響幹擾對于事實的判斷。
陸煜祺之前在國外就遇到過類似案件,當地警方根據視頻監控抓到的嫌疑人,卻和現場證據以及證人口供對應不上,将監控視頻送到他那兒鑒定。
經他鑒定後發現,視頻是經過人工智能合成拼湊的。
實際上這個屋裡每個房間都安裝了攝像頭,唐霜問道:“攝像頭你能解析嗎?”
陸煜祺大概判斷了一下屋内攝像頭的型号,視頻應該是存儲在雲端的,找到IP信息和端口信息,獲得攝像頭的控制權限不難。
“先看哪個攝像頭的?”
唐霜歎了口氣:“那就先看客廳的這個吧。”
-
案件實際上不算複雜。
監控錄像的内容,對上現場物證和鑒定情況,還有同事們對于死者鄰居,以及墜樓男生的老師和親近同學的詢問,再結合上屍檢報告,案件事實便呈現了出來。
少年曾經逃過學,為了管教少年,父母便辭了在外地的工作,回家專門陪同少年學習。
為了更好掌握少年的情況,在少年的房間内,甚至是衛生間廚房都裝了攝像頭,讓他不浪費每一分每一秒。
少年終于撐不住了,在一個平常的日子裡,決定結束這一切,揮刀砍向了父母,然後再把刀對準了自己。
但是大概是抵不過動動物的求生本能,少年始終沒辦法用刀結束自己的生命,便打開了窗戶,一躍而下。
陸煜祺破案報告寫着寫着,用力按下鍵盤,不理解道:“怎麼會有人做出這種事情呢?那可是他的親生父母啊!”
唐霜點擊着消消樂裡面的卡通方塊,頭也不擡地回頭答道:“幹我們這行的,遇到的不能用常情常理來解釋的,多了去了。”
陸煜祺轉身過來一拍唐霜桌子:“可再怎麼樣也不能走極端啊!還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嗎?”
唐霜手指點擊了最後一個卡通方塊,手機屏幕上亮起慶祝通過這關的煙花,她擡起眼,看向陸煜祺,鄭重說道:“有。”
陸煜祺知道唐霜在摸魚,他本來就是想吐槽吐槽,沒想到唐霜相當正經的回複了他,正欲再讨論下去,唐霜卻岔開了話題:
“你能有這種想法,看來你和你父母關系很好。”
陸煜祺卻說道:“其實也不能算是多好吧,我小時候還挺叛逆的,經常和父親吵架。不過現在長大了就好很多了。”
唐霜很難想象陸煜祺這種陽光燦爛的乖狗狗,年少輕狂的樣子:“你居然還叛逆過?”
陸煜祺突然害羞起來,抿了抿唇,耳垂染上绯紅:“你不記得了?”
唐霜奇怪道:“我記得什麼?”
陸煜祺看着唐霜的疑問不似作假,想來唐霜是真的不記得了,現下在唐霜眼裡,他是個才認識不久的後輩,以前的事情到沒必要現在翻出來說,于是轉移話題道:“那你和你父親呢?”
唐霜答道:“我父親死了。”
聽到這個回答的陸煜祺猛咳嗽了兩下,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節哀。”
“那你母親一定很辛苦吧。”
唐霜淡然說道:“我母親也死了。”
陸煜祺:……
陸煜祺:現在扇自己兩巴掌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