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彥卿背着季三川,敖起背着慕容鳳飛,兩兩飛登樹頂,才看到雀嶺腹地一片火光長龍!
敖起心道:剛才傳話的那幾個女道士到底是沉着冷靜,竟将這麼多敵人描述得好似平平一路遊兵...這陣仗簡直是要圍山一般。
慕容鳳飛在敖起背上,朝樹下火把最旺一處喊道:“拓跋骨丹,既來了,何必畏畏縮縮!堂堂一藩之王,若非做賊心虛,怎會怕我一個老太婆?哈哈哈哈!”
走出人群的卻是一名岚州節度使,玉面長身,唇紅齒白,客客氣氣道:“慕容王妃,您隐居在此,鎮山守林,本是岚州之幸。為您的清淨,下官更命人繞山修路,以讓百姓避讓小雀嶺。岚州為您所做不少,您又何必為難下官?乖乖交出那兩人,我等自然還您清平安樂。”
慕容鳳飛譏笑道:“不愧是伶人緻仕,你唱得一番好詞。雲隐數年動蕩,他就是靠着你們這些人颠倒黑白、粉飾太平的吧!可見他坐這王位數年,心中難得安穩呐,你不如勸他早日把這江山還給我女兒,讓他快快與你們一班伶人尋歡作樂去,哈哈哈!”
底下那岚州節度使面紅耳赤:“你這老道姑,别敬酒不吃...”
“放肆!”
樹下火把快速奔走,從後方黑暗處簇擁着擡出一座小轎。這小轎是用竹藤精巧編制,其下由兩名壯漢肩扛而起,其上躺坐着一個黃發紅臉的貴人,正跷着腳仰面看向樹冠之上。
“雲隐上下誰不知先王妃的功勞,豈容你造次?四嫂,多年未見,我以為你早該修得仙風道骨,怎卻修成了這副朽木之姿?讓我看了也不免為你傷心難過啊!”拓跋骨丹惺惺作态。
慕容鳳飛朝下嗤之以鼻:“我雖朽木,也強過你這不人不鬼!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拓跋老王爺若知道自己的小兒子這樣不男不女不三不四,九泉之下也難安息!”
拓跋骨丹卻厚顔笑道:“四嫂好會說笑,我拓跋骨丹本來就排行家中老五,自然是不三也不四,哈哈哈哈!”轉而朝封彥卿背上的季三川責斥道:“季老頭,不過是叫你取了那兩個小輩的屍身,盡快還給那沙月礦主,這點小事,你也至于叫本王親自走一趟?!”
季三川躲在封彥卿背後,低頭問道:“底下這紅臉猴子為什麼沖我大吼小叫?”
彥卿心道:他此時功力盡散,糊塗時多,清醒時少,不能尋常答複。想了想,小聲回道:“這猴子偷桃不成,心裡有氣,您不用理會。”
季三川聽聞,便傻笑着趴回他後背之上。
慕容鳳飛:“我師兄癡傻,你還嫌利用他不夠麼!那沙月王妃不過是想要回她兒子的屍身,顧念兩藩和平來之不易,我還給她就是。至于我女兒的屍身,她恨之不及,又怎會千裡迢迢來接?不過是你,既想趁機将先王之子趕盡殺絕,又想堵雲隐上下之口,借刀殺人罷了!可笑你一個做叔叔的,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加害一個本就快死了的侄女,難道不正是你竊位心虛!”
拂塵向身後一掃,數網落下,許家子弟扛着一人長的卷席,登網而上,将段立文麻利送出。随着拂塵又一掃,數網收起,送回許家子弟。
兵勇将草席舉起到與轎椅平行,拓跋骨丹悠然伸指,抵于段立文鼻下,探得氣息微弱,已是出氣多于進氣,估摸再撐不住個把時辰,謊笑道:“四嫂誤會,這段世子對英兒情根深種,否則何至于主動種下這蠱蟲?那沙月王妃雖不喜,卻也想遂兒子最後心願,非要我将英兒一并帶回啊,我也是為兩藩不可再起戰事而不得已撇下親情。唉,罷了...看在四嫂你早年為平息内亂,不惜抛夫棄女立下奇功,我也不忍心叫你晚年再受一遭...我就拼着與那沙月人做對,也要将英兒的屍身留給四嫂!”
那伶人出身的岚州節度使大聲奉迎道:“慕容王妃言辭無禮,王上卻大肚能容,抱慈悲寬許之心,叫屬下汗顔。”
慕容鳳飛在樹上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拓跋骨丹,你裝出一副可憐我的模樣,我卻可憐你啊,可憐你死到臨頭還在自賣自誇,與那伶人兒戲!你以為沒了先王後人還朝的顧慮,便能名正言順地安坐王位了嗎?哈哈哈哈,英兒活着,你還能有幾年安穩;英兒一死,你三哥那些兒子們可願做你砧闆上的魚肉?他們與你一樣沒了顧慮,如鎖鍊脫身,猛虎出籠,你無兒無女,身邊隻有一班伶人,好自為之吧!”
拓跋骨丹冷汗襲身,從轎子上翻身一躍而下,朝樹上季三川喊道:“季老頭,還不快下來,與我同歸?!我與你還有大事要做,她不過又是言語哄騙你!”
封彥卿不由得雙手緊緊箍住背後季三川的雙腿,怕他跑了似的。
季三川笑了笑:“兒啊,這回你該放我下來了。”
封彥卿看了看慕容鳳飛,見她從容地點了點頭,才将季三川扶下後背。
季三川半瘋半醒,朝下笑問:“這猴屁股還會說話呢?!”
拓跋骨丹氣得臉色更紅,朝他不需裝腔作勢,直接罵道:“老瘋子,又瘋了!還不給我下來!”說罷,朝身後擺手,即刻沖上來一隊弓箭手,威吓季三川:“你若不跟我回去,落在别人手裡倒是個麻煩,再不下來,就别怪我要卸磨殺驢!”
封彥卿此時不管不顧上前一步,擋在季三川身前,朝拓跋骨丹喊道:“他現在不過是一個武功盡失的尋常老人,你何必非要殺了他。”
拓跋骨丹:“尋常老人?他一人可蠱千軍,你卻說他尋常老人?可笑!不過,你是他什麼人?”
季三川在封彥卿身後頗滿意地笑了笑,推開他:“不過是個遊俠,不忍心對我這個老瘋子見死不救罷了...”
彥卿心道:他這是清醒了?
“接着!”季三川從懷中掏出一包粉末,朝那岚州節度使擲去:“我早說過,此藥不可多用,你們這些伶人若肯按我的劑量服侍,他縱欲有度,也不至于這樣氣血紊亂,越發像個猴子。”
拓跋骨丹愣了愣,拎起那岚州節度使的衣領:“你們!你們居然對我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