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附近。
薛蕤正與郭勇解釋抓捕雲隐人與尋找封雲一行之間的關系,郭勇卻認為此事無關緊要,當以搜捕沙月人和段國舅為先。
說話間,忽有郭懷義派來的傳信兵将郭勇支開,待薛蕤落單時,身後一紫巾兵勇悄悄靠近,在他腦後低語了幾句,原來郭勇四周早有郭懷義安插的耳目。
薛蕤以為聽錯,背身向後問道:“是她主動提起我?”
身後無聲,那人已複歸四周兵勇之間,如泥流入海,無迹可尋。
薛蕤心笑:四巾齊心,是台上一個好唱詞,卻是台下絕無可能辦到的事。郭懷義用心,他又豈會不明白?但他做這一切,都隻為一個張寶蓮,明知是陷阱,也隻能心甘情願跳下去。
寶蓮被郭懷義府中女眷安排着梳洗打扮,脫身不得又卻之不恭,隻好将就順從,不多時,便已從頭到腳煥然一新。恰這時被人來喚,說是前廳已有人來接應張姑娘,此時在青州城内,除了封公子,不知還有誰能來接應自己?隻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自己又一次獨自跑出來這件事,既期盼,又略有些苦惱。
待到了前廳,卻見郭懷義身旁站着一個疤臉的男人,是他?自己先前不過是為了脫身,才提起他,他怎還真來了?
眼見她此刻被侍女伺候着婉約入内,俨然天仙一般步步生蓮,薛蕤看直了眼,他這心思,讓一旁的郭懷義已盡收眼底。
郭懷義哈哈笑道:“你既是我那侄兒的義弟,便與我也都是自家人了。這張姑娘先前被手下人當成細作給稀裡糊塗抓了去,但她自稱是淄縣張縣令之女,又屢屢提起你的名諱,我不知虛實,隻好匆匆派人将你叫來,還望莫怪我多事啊,哈哈哈。”
薛蕤若不領情,隻怕今日帶不走寶蓮,但又不便當着寶蓮的面說出自己早知她身份一事,于是殷切回道:“小侄...小侄我怎能不知好歹?張姑娘确實與我相識,絕不是什麼細作,先前她若有唐突冒犯之處,我願替她向叔叔賠罪。”
他如此為寶蓮,正中郭懷義所想,話裡帶話地點他:“薛侄兒你親自作保,那我便信她所說,她既不是細作,那便果真是張縣令之女啊...”
薛蕤佯裝驚訝,回身問寶蓮:“在下已為姑娘作保,姑娘可不必再攀援身份,冒充貴女。”
寶蓮本就看他不慣,哼笑一聲:“我何必冒充!先前你們紫巾抄了我家,我不得已才流落到那小山村,你們若懷疑我身份,隻管随便叫來幾個曾在淄縣縣衙當過差的藍巾,讓他們來辨認辨認就是了。”
郭懷義與薛蕤都早已心知肚明,不過各為各的籌謀,做出戲罷了。
郭懷義故作難辦:“唉,薛侄兒,若真是這樣,此事隻怕更加麻煩了...”
薛蕤也故作震驚:“我雖與張姑娘相識,卻也并不知她原是縣令之女,但張縣令既為海晏府座上賓,叔叔又何來麻煩一說?”
郭懷義将薛蕤拉到一邊,吐露了天大的秘密似的,表情誇張道:“薛侄兒你還不知啊?昨夜那樣一鬧,今晨我去向統領請罪,本想将功贖過,與我那侄兒郭勇一起捉拿段國舅,誰知統領不僅不準,還當衆将我教訓一頓!而後,暗中卻派了另外一件差事給我,薛侄兒你是個聰明人,你也絕猜不到統領要派我做什麼!我正發愁,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啊!”
薛蕤亦配合他,小聲問道:“統領可是要叔叔你去尋回封雲一行?”
郭懷義搖了搖頭:“不是尋,是...這個!”說着,比了個殺人的手勢。
薛蕤此時卻是真的有些錯愕:“為何?先前不是還要将流蘇姑娘下嫁封護衛?”
郭懷義訝異道:“難道我那侄兒郭勇回去時,竟一絲消息都未透露給你?他可是知道你原是封護衛的人呐,唉,怎能不提醒你一番?罷了,我卻不能看你受牽連啊,幹脆豁出去,全與你說了吧!昨夜之事,已讓統領懷疑先前那批并不是真的沙月刺客,而是有人刻意安排。這朝中與段氏不和的,隻有丞相啊!那封雲和張縣令能為統領争來丞相的诏安書,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早就是丞相的人啊!那答案顯然易見,統領不懼與沙月段氏做對,也更不能容忍自己被皇帝小兒愚弄啊!勢要追殺封雲幾人,連那流蘇姑娘也不顧,又何論張縣令到底是不是被封雲蒙蔽連累?自是除惡務盡啊!唉,此事...真叫我左右難辦!”
薛蕤想到另有人背後做法,曾懷疑過是丞相,卻沒懷疑過是封雲,封雲要殺段國舅何不在霧原戰場下手?何必布這麼大一個局,冒險跑到東南來?此刻,他卻大夢初醒,封雲既要殺段,也要禍水東引!心底不免對封雲反而佩服起來...隻不知,封雲與雲隐人又有了什麼瓜葛?總覺得還有些什麼秘密隐藏在這其間似的。
“薛侄兒,你這是...吓着了?我既與你說透了,自是無意牽連你,你還何需如此吃驚?”郭懷義看他愣了神,以為他被這番話唬住。
薛蕤卻順着他的話,假意受驚:“叔叔,我與那封護衛本就是半路追随,實際并未相處幾日,還請叔叔救我!”
一切如郭懷義所料,故作善意道:“诶,薛侄兒,我已派人将郭勇身邊知道這件事的幾人除去了,如今隻有你、我和郭勇三人知道,你不說,我不說,除非他說…呵呵,他是你義兄,又怎會害你?放寬心!最難辦的倒是張姑娘,她什麼都不知道,今日幸虧是被我手下誤打誤撞抓住,若是走出去,隻怕...”
薛蕤誠懇道:“叔叔,小侄孤身一人,居無定所,還望叔叔助我。”
郭懷義假意問道:“唉,你何不求你那義兄郭勇幫忙?”
薛蕤轉了轉心思,順着他的話:“郭大哥此時求功心切,未必顧得上我,小侄與張姑娘的事,唯有靠叔叔成全了。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叔叔但有吩咐,盡管開口!”
郭懷義笑了先:“呵呵,我在鄰街另有一處空宅,若薛侄兒不嫌棄,剛好可以用來安置張姑娘。裡面丫鬟老婆子的,都已安排好了,薛侄兒隻管派遣。”說着,将一串鑰匙從袖間掏出,塞到薛蕤手中。
呵呵,郭勇說他這堂叔是隻老狐狸,倒一點不差,分明早就諸樣備齊了,卻還演了全套,想來無非是要薛蕤對他感恩戴德。
薛蕤隻好将戲陪他做足,激動地掉下眼淚來:“這...小侄何德何能...叔叔待我如父如子,我薛蕤願為叔叔效犬馬之勞!”
郭懷義亦動情:“诶~不必,不必,我不過舉手之勞,又看薛侄兒你孤身一人,想起我那些子侄各個無功受祿,哪個像你這般叫人心疼?這張姑娘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你二人倒是天作之合!”
薛蕤破涕為笑:“小侄一介布衣,自覺形穢,哪堪匹配?叔叔取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