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威與封雲二人尚留在帳内。
封雲:“以阿史那羽的聰明,未必就會被彥禮迷惑了。秋糧不繼,軍中靠野菜粗糧已是捉襟見肘了,若是冬糧再不給,隻怕是我們先耗不起。”
李德威:“即便迷惑不了阿史那羽,也算犒勞守城将士,他們日日受罵,也需安撫。少将軍不必擔心冬糧之事,不日,那段督軍定會親自護送而來。”
封雲疑惑:“嶽父為何如此笃定?潘耽這幾日還要起事,段督軍還不逃命去?”
李德威卻哈哈大笑起來:“少将軍昨日回府,沒同如玉商講?那今日為何放了她那車府糧回去?老夫還以為你們夫妻倆商定如此。”
封雲摸着腦勺,面有窘色,昨日他是想要問如玉這事的,沒想到後來發展成那般,哪還好再舔着臉去一本正經問她軍事?但又不好和自己嶽父說明,這才囧迫。
李德威知自己女兒現下還未必能将封雲看作夫婿,小兩口隻怕還要磨合些時日,便笑道:“罷了,如玉既已看破,老夫便瞞不住少将軍了。潘耽昨日若不來,老夫尚且沒有把握,也多虧他起事!”
封雲想起昨日情形,追問道:“嶽父昨日為何慫恿潘耽他三人?”
李德威知他正愁與羌厥連日來的消耗戰,細細回道:“秋糧一事,段督軍之所以厚此薄彼,一是因他文官帶兵疑心頗多,想要拉攏中都将士;二是知你必會忍耐不報。隻是他也未料到竟引起兩軍不合,令戰事不利。若潘耽不反,仍與他齊心,那你我冬糧便依然無望。”
封雲點頭:“的确,段督軍若和潘耽他們上下齊心,我霧原軍再無法翻身。前面被奪兩城皆是潘耽所守,我封家在朝上才未獲主罪,往後卻避無可避,段督軍必會将罪責全歸咎到霧原軍。”
李德威:“少将軍能想到此,就該明白老夫為何放任潘耽起事。”
封雲稍作思忖,又問道:“雖說潘耽昨日虛張聲勢,未必真有殺心。但他仍能以此裹挾我霧原将士,假我之口,威逼督軍。段督軍他本就對我防範有加,豈不更火上添油?”
李德威:“少将軍自小從軍,沒見過廟堂之暗争,如此想也是常情。隻是段督軍貴為國舅,卻敢隻身赴任北疆,又豈會是心無城府、任人拿捏之輩?他早知你顧全大局,秋糧一事尚且忍耐,如今不過是兵敗兩城,又與我霧原軍無幹,這自然不是你的主意。潘耽本是中州山匪,被征召入伍,心計如何鬥得過段國舅?他若真殺了國舅,或許能博得生機;如今他自作聰明,反倒命不久矣。”
封雲:“嶽父昨日那般,原來是早推算出這些因果,順勢而為?”
李德威笑笑:“老夫也不過是活得久了便懂些人心罷了,少将軍可都明白了?”
封雲心下舒展,也放松下來,卻又想起一樁:“沒了潘耽,中都無将,段督軍隻能轉而拉攏我霧原軍,冬糧便是最大的誠意。隻是嶽父又何必瞞着咱們?”
李德威笑道:“隻怕太保們顯出真心,倒真叫潘耽利用了,督軍不信也信了。”
封雲:“可連我也瞞着了。”
李德威:“若彥卿時時到大帳來糾纏你,少将軍可能做到如老夫這般守口如瓶?”
封雲翹眉,不再多問,他自知扛不住封彥卿那小子的軟磨硬泡。想起封彥卿,他豈不是得了令,趁機又要去鬧如玉了?轉念又一想,如玉今日遣敖起來拉府糧,她能推算至此,定也不會輕易開口,她倒是比自己嘴緊的。還好如玉是女子,若為男子,隻怕把他也比下去了!
......
而如玉此時在封府院中,卻是莺燕環繞,好不熱鬧。
封彥卿還未下馬,便聽得門内陣陣嬌笑,心下疑惑,在門外先問老胡管家:“府裡今日何事?哪裡來這許多女眷?”
老胡:“夫人在教幾家小姐們騎馬,已教了大半晌了。”
封彥卿未敢入内,交代一番,請老胡去叫敖起出來。
府外立馬等待時,一名少女身着勁裝揚鞭而出,英氣十足,身後跟着一小仆從。封彥卿身下馬兒聽見鞭聲,猛的揚蹄而立,将他從驚為天人的愣神之中拉回,急忙夾緊馬肚,拽住缰繩,馬兒在那少女主仆面前兜了幾圈才算被制服。
封彥卿驚魂甫定,小心問道:“我的馬兒可驚到了小姐?”
那少女卻處變不驚,連連嬌笑:“明明是我揚鞭驚到了你的馬,你不問你的馬,反過來問我有沒有受驚?真是個昏人!”
說罷也不理睬他,自朝府外走了出去。
敖起這時也跟出來,見封彥卿朝路口望去,久久未能回身,問道:“你怎失了神一樣?見了鬼了?”
封彥卿眼睛還盯着路口那道倩影,喃喃問道:“敖起,我竟不知,咱們霧原這荒涼之地還能養出這樣嬌蠻的姑娘?”
敖起不明所以:“你說拓跋英?她還真不是咱們霧原人,聽月紅說,她是從雲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