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氣!”他剛喊出口,于雲間踉跄着栽向了河岸——方才站立處的地面,浮現出了許多密密麻麻的掌印。
“抓住!”景幽佳抓着于雲間的手臂,呼喊聲漸漸被霧氣吞沒。
不知何時醒來,于雲間在翡翠霧海中掙紮起身,指尖觸碰到了冰涼黏膩的物體。
定睛看去,竟是條浸泡得發脹的斷臂,指甲縫裡還嵌着半片……紅色的彼岸花?
“……!”于雲間來不及的多想,金色獸瞳豎了起來,霧中傳來的鐵鍊拖曳聲響。他循聲望去,駭然發現忘川河水正在倒流。
血色浪濤裡浮沉着無數個青銅面具,每個面具的眼眶之中都跳動着幽綠鬼火。
他後退了半步,靴底突然陷入了海面下的泥土裡——是一張正在咀嚼彼岸花的人皮!
“幻象,是幻象。”他心中默念,脖子下的雙生花展開了一瞬,飄下的一片白花指向了一個方向。
流淌的忘川河停頓下來,他擡起了頭,“是那邊。”
沖破霧牆的刹那,空中的十二盞白骨燈籠驟然亮起,燈籠表面的人皮正在緩慢蠕動。
于雲間用盡全身法力,終于凝聚出了一把劍。他揮劍一躍斬碎了燈籠,飛濺的磷火卻化作鎖鍊纏住了劍身。
“小心腳下!”小無的聲音仿佛從極遠處傳來,于雲間低頭,見滿地彼岸花正瘋狂生長,花蕊中伸出了蒼白的手指,一個接一個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于雲間心一橫,撒開了握着劍的手——鐵甲碰撞聲從四面八方湧來,再次睜開眼,他已然靠在了一棵枯樹下。
但迷霧中,又是什麼?
“咚、咚、咚、咚……”
二十四對猩紅瞳孔——十二尊陰兵甲胄上布滿咒文,每踏出一步,地面就浮現出燃燒的血色蓮花。
“陰極陽生……”于雲間想起了小無的話,無奈又苦笑一聲。
在這裡,他根本施展不出來法術,而不久前的那一劍,已經是渾身解數了。
“歘”一道劍鋒劃過空氣的聲音傳來,于雲間馬上握住了飛來的銀劍。一瞬間,劍鋒轉向地面,刺了下去。
忘川河水順着劍痕逆流而上,在劍身鍍上了一層幽藍水膜。當首尊陰兵揮戈劈下時,他旋身掃出了忘川水凝成的冰刃——
冰刃撞上陰兵小腿的瞬間,甲胄縫隙滲出許多黑血。
于雲間深吸了一口氣,那些看似渾然一體的青銅護胫,竟然是用嬰童的頭骨熔鑄而成,每個頭骨天靈蓋上都釘着定魂釘。
與此同時,定魂釘正因冰刃的陰氣侵蝕松動。
銀劍的劍柄甩了兩下,讓于雲間回過了神。他淩空翻至陰兵身後,劍尖精準挑飛了第七枚定魂釘。
被釋放的嬰靈發出刺耳啼哭,反身撕咬起了陰兵甲胄。
陰風驟起,忘川支流畔血色河水突然再次沸騰,無數白骨手爪破水而出。
“怎麼還有!”于雲間不忘吐槽,旋身後撤的瞬間,頸下的雙生紅白花懸了起來。
兩片花瓣落下,與白骨碰撞出凄厲銳響——再擡眼時,漫天白塵飄散在了彼岸花瓣下。
銀劍一抖,脫離了于雲間的手中,懸在他面前為指了一個方向。
“你的意思是,往那邊走?”他遲疑,銀劍轉用劍柄捅了一下他的腰間,推搡着于雲間往前走了去。
大霧散開,忘川河岸上不見小無,旁邊卻躺着景幽佳,和正在揉着頭的白莫恩。
隻聽他罵道:“等到本孤解除封印,絕對将這些陰兵碎屍萬段!”
膽敢打他的頭,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混賬東西。
“紅毛去哪兒了?”于雲間不經心問着,湊近景幽佳,輕輕搖晃了兩下,“小景,醒醒。”
“再讓我躺會兒。”景幽佳其實早就已經醒了,可脫離幻境太耗心神,索性一直躺着沒動。
于雲間這下才放心,坐了回去,凝視着周圍的一切……空無的忘川河,無一魂一魄的奈何橋。
仿佛從未發生過這些事情。
他看向倒插在岸上的銀劍,用手指撫摸了兩下。
好熟悉的感覺,好熟悉的氣息。
銀劍有感應似的震動了一下,白莫恩站起身拍下灰塵,對着銀劍問道:“他去哪兒了?”
銀劍又震了兩下。
彼岸花圍繞着景幽佳,輕柔的清香讓她回過神來,她想起了曾經的那位孟婆。
是與心愛之人一同入的輪回吧?放棄鬼身,倒也是樂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