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維希的眼裡閃過震驚與受傷，洛維卻因為自己剛才的氣盛和長輩的身份，放不下面子立馬向被他惡言相向的晚輩道歉。

維希是一個善良且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洛維清楚地看見他的反駁在看到自己的虛弱之後就緘默了。那一瞬間，無盡的悔意和隐痛湧上心頭。

他不該利用一個孩子的體諒來無底線地傷害他。洛維是多麼信任和依賴他，他自己心裡是清楚的。那樣的依賴和孺慕，就像是一個孩子無條件信任且依戀着他的家長。

他不該把自己的焦躁和邪火施壓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

維希再聰明再有天賦，也是需要時間和資源培養成才的，他在沒資源沒專業指導的情況下已經成長的夠快了，自己不應該苛求他的……

心上的防線短暫被攻陷，洛維突然生出無力與悲哀之情，壓了許久的疲憊和迷茫一股腦的湧了上來，以至于他的身體都開始搖晃了起來。

“洛維！”

他聽見維希的驚叫，好一會短暫失靈的知覺才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他感覺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地環繞着，這樣的溫暖讓他突然想起來小時候被媽媽抱在懷裡時的溫暖與安全感。

“媽……”他無聲地喚了一句。

聽覺也從短暫的短路中恢複了。他聽見維希焦急且略帶驚恐地喊着他的名字。

洛維還是羅維？

腦子短暫地鑽了牛角尖，很快，平常的理智和思維就找上門來。

是了，現在他已經不是人類了，他身邊還有一個思維天真的小孩在等着他教，他還沒有開始教他怎樣真正适應和面對這個冷酷的世界法則。

他……

這三年來他竟隻是教他知識和技能，他還沒有教過他怎麼獨自一個人生活的規則？

十個月後維希這具身體就要成年了，是不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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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希，我剛才的話說重了，我不該那樣說你的。”

維希沒有吭聲，隻是撐着他的身子将洛維扶上了椅子。

這就是有點生氣和犯倔的表現了，他心裡有氣，不好發洩出來，隻能以這樣沉默的姿态掩飾自己的委屈。

洛維緊緊拉着他要離開的手，還是有一些喘不上氣一樣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空有天賦卻得不到培養蹉跎時光的焦急與無奈……我剛才不應該把所有的錯誤都堆在你頭上……”

維希終于開口說話了，聲音低啞滞澀，顯然是傷心了。可他此時并沒有順着洛維的認錯就申訴自己的無辜，千言萬語彙聚到嘴巴，隻吐出一個幹巴巴的“沒事。”

他不怪洛維。這樣緊張的局勢裡，誰的心裡都憋着一股邪火。隻是洛維身上背負的責任和壓力更大，維希理解他的焦躁。

畢竟平時他對自己是那樣的好，維希都記在心裡。

洛維坐在椅子上，緩了半天才勉強回到平日裡的狀态。

他拉着維希的手：“你有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天賦，你能看見虛幻的精神世界，并且操控虛無的精神對他人的身體和精神進行雙重重大傷害。因為你的出現，讓我找到了一個能夠攻破蟲族弱點的思路與方法……也是因為你的配合，我總結出有針對性訓練精神力的方法雛形，通過訓練漸漸也能模糊地看到那個虛幻的影子，學會用自己的精神形态有針對性的去絞殺蟲族的精神海……”

"現在這項實驗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一旦證明人類也能夠運用精神力直接攻擊蟲族的精神海，那人類在戰場上勝利的幾率将會大大增加！"

“更有甚者，如果能夠研發出隻屬于雄蟲的、專門控制和克制雌蟲及無性别蟲族的精神力，并将這樣的本能傳承下去，将來蟲族自己内亂，人類的壓力将會大大減輕……”

“利用蟲族天生遺傳本能的特性……讓雄蟲控制高級蟲族，将來這個實驗如果能成，你的功勞至少是要占一半的！”

他眼睛發亮地暢想着未來，眼見着維希有所觸動，他終于提出了剛才就應該問出的問題：

你為什麼一直看公主？

維希微微昂起的頭又低了下去，略長的額發遮住黯然的眉眼：

我隻是好奇，小公主為什麼這麼冷靜，是年紀太小不知事還是狼七有意瞞着她真相？

洛維不由失笑，眼裡是對維希的無奈和悔愧，種種複雜情緒交織，最終卻演變成悲傷和對公主的敬佩：

“維希啊……你知道小公主為什麼那麼冷靜嗎？因為她從小就是依照嚴格的皇儲資格培養的，小小年紀在衆多兄弟姐妹中拔得頭籌，獸皇是依照帝王的标準去培養她的。”

“她從小學的就是殘酷的規則，時刻嚴格要求自己。亡國的事實不容改變，依貫狼族的生存法則，她現在能做的隻有蟄伏，積蓄力量之後伺機一擊斃命。”

“她的目标明确，哪裡分得出時間和精力去情緒内耗……她可比你有目标、意志堅定多了。”

“是我的錯，我不該忽略對你品格和心性的引導……你呀，抽空多看看她，看看她在如今這個環境裡是怎麼做的，沒有條件就自己加倍刻苦。”

他說：

“……你要學會徹底掌握自己的優勢能力，一項能夠自保的能力，哪怕不用來殺人，也隻求能在關鍵的時候自保。”

你要抓緊時間學會完全操控你自己的螳螂，你要學會抛棄不符合這個世道的純白善意。

你要學會自己站起來，不再把情感依附和寄托在他人身上。

“我總不能護你一輩子啊，你總要學會自己長大。”

維希，你快點學會自己獨立地長大吧。

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