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之後,沈婳伊先是一大早就去了賣書的攤子商鋪那裡,去查詢昨晚所見的鐵礦是什麼東西。赤紅霄則是接着到打鐵鋪那一片和萬氏錢莊那裡,問問精絕幫這兩日到底要幹什麼事。
兩個人各自都去逛蕩了一圈,午間的時候才回到了客棧碰面。
房間裡店小二還沒把午飯端上來,沈婳伊就已經在桌上放了一堆書,一直在翻翻找找。她指着其中一頁的内容放到赤紅霄眼前說:
“我今天去打聽了我們昨天所見的鐵礦是什麼東西了,書鋪裡的老闆跟我說這叫‘化金銀’。書上說了‘中原東北山間有奇礦,狀貌與凡礦無異,遇火則生金光,類金銀色也,俗名化金銀。’
這種礦石打造出來的器具異常堅固,重量比一般的鐵礦石稍微輕一些,并且遇水還不會生鏽,用來打造房屋和船艙粱骨什麼的異常方便。”
赤紅霄看着書頁發愣:“所以他們昨天就在用這種鐵礦石?昨晚我們看得不是特别真切,也不能确定他們具體在用這種鐵礦石打造什麼東西。難不成是用來打造兵器?這是官府的主意嗎?”
“化金銀可是是難得一見的鑄材好料,産量也極其稀有,價值不菲。用這麼好的東西去鑄造普通兵器,未免也太鋪張浪費了。”
沈婳伊把手上那本書合了起來,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的。精絕幫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鍛造化金銀,這其後一定有人有這樣大的需求,不然他們不至于如此的。
而且我們昨天不是打聽到了,精絕幫在青縣主要做的是外地的生意,青縣的生意并不是主要的。”
“确實是不假,但會是誰有這樣大的需求呢?”
沈婳伊一臉正色地看着她:“如今正是備戰之際,普通的鐵礦都唯恐不夠用,更何況這種價值不菲的化金銀。若說要有需求,誰的需求可以大得過朝廷,誰用化金銀需要如此龐大的數量。”
“夫人的意思是?”
“他們一定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反常之事,需要掩人耳目。”
沈婳伊的目光淩厲了起來,“化金銀這種特殊的東西隻有遇火才能生色,若不碰火和其他普通鐵器無異。他們既然和當地官府關系打得這樣好,沖着這關系就說運輸些普通的器具去外地做買賣,官府會那樣仔細查看嗎?”
“夫人已經想到這一層了?”赤紅霄吃驚起來,“我今日去外頭打聽了,精絕幫在青縣一直都算是低調,他們除了每日運貨輸送做買賣之外,其餘的什麼也沒做。
昨天晚上我在書房内看到的那本日曆,那上面圈劃的在明天的日期……若說明天真有什麼重要事的話,會不會就是他們送貨或者是進貨的時間?”
“這不好說,大不了我們這兩天就守在錢莊東院外頭,看看明日他們到底要做什麼事。”沈婳伊說着就在桌上翻找起了别的書目,攤開來給赤紅霄看。
“不僅如此,我把河間府甚至整個北直隸的地圖都買了,他們如果要往外送貨,就看看他們從青縣哪個城門口出去,順着這大道看看到底能通向哪兒,就能知道他們下一個轉運地點了。”
赤紅霄看着桌上那仔細描繪的河間府地圖就心裡打鼓,沈婳伊這樣仔細認真地要去探究精絕幫打鐵生意背後的事情,簡直是在刨沙問底。要是真打探到了精絕幫在青縣的下一個送貨地點,她知道了之後真能罷手嗎?
她們本來在青縣就不能久待,這件事處理完後,就得分道揚镳。可她這樣嚴肅較真的态度,總讓赤紅霄覺得這件事遠沒有結束。
赤紅霄在心裡糾結了半天,依舊是沒有忍住,擡眼看着她問道:“夫人就算知道了精絕幫要把貨運到哪兒去又能怎樣,夫人你不是要跟着碧紋的親戚去京城嗎,萬一不同路又要怎麼辦?”
沈婳伊聽到她說這話,也仿佛是隻突然被紮漏了風的紙燈籠一樣,裡頭所有的熱氣與溫度都頓然被冷風吹熄了。她合上地圖冊沉重地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搖頭:
“還能怎麼辦,我也沒辦法查下去,就隻能到這一步了。那些人要去京城不會同我查下去,你也要回青刀門,也不會陪我查下去。”
沈婳伊言畢便唉聲歎氣起來,一派惆怅。赤紅霄聽了她的話後,心裡也仿佛被什麼東西給捂住,有很是異樣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難以形容,仿佛是岩壁間不經意就猛烈蔓延、肆意抽芽的山藤,明明這分别還沒有到來,她心裡的岩壁就已經被這片山藤整個籠罩住了。
沈婳伊隻要把這些分離的話輕輕一說,就如同是山間激蕩的冷泉在滋養這些藤蔓一般。赤紅霄很快就在這片山藤的包裹下不能喘息,煞是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