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已去,隔世如夢。
崇遠三十四年,是孟添巽被調回京城的第二年,遼州爆發瘟疫,九死一生的局面,無皇子願往,五皇子魏鴻漸請願前往,皇帝準。
後孟添巽多次上書請願前往,帝終準。
孟添巽出發前五日寫信告訴魏鴻漸出發計劃,兩人隐藏行蹤,私下脫離隊伍先抵達遼州探路。
上路後,兩人一路無言,尤其是魏鴻漸闆着一張臉,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孟添巽對此視而不見,繼續騎馬趕路。
三天三夜,披星戴月。
兩人隻在馬匹實在跑不動時停下休整,孟添巽眼下已有明顯的青色。
黃昏時分,一面“斷橋客棧”字樣的旌旗出現在一片綠意的山林小道上,格格不入。
“我要休息。”孟添巽的馬後傳來魏鴻漸冷漠疏離的聲音。
“這裡不太安全。”一路走來,植被茂盛,少有人迹,野外莫名其妙出現一家客棧實在可疑,何況兩人是要務在身,不好多作停留,孟添巽一口回絕。
“那我不走了。”魏鴻漸沒再多說直接下馬,停在斷橋客棧門口,斷橋客棧沒有籬笆牆圍,孤零零的一座兩層式的土屋,比起客棧來說,更像是家宅。
四周樹木環繞,隻有土屋門前沒有植被,孤寂荒涼。
“籲!”孟添巽無奈停馬,調轉馬頭朝魏鴻漸走去,“你不要鬧。”
孟添巽騎在馬上,占據天然的高位,魏鴻漸早就不是初見時那個可以随意摸頭的孩子了,若是下馬,魏鴻漸的身高會狠狠壓他一頭。
魏鴻漸眼下的青更重些,像是在冷白的臉龐上添上了兩筆彩繪。
魏鴻漸沒有理會孟添巽的勸說,拉着馬直接往裡走。
“魏鴻漸!”被叫到名字的人不由駐足,頓了頓的高大身影下一瞬走得更急了。
孟添巽見魏鴻漸去意已決,連着三天趕路耗費大量的心神,人困馬乏,估摸着已經超過大部隊五百裡遠,休整也便于更好的出發,于是跟着魏鴻漸下馬,牽着繩往裡走。
院内沒有栓馬的地方,好在乖乖跟着孟添巽多年,極通人性,安靜的在屋舍大門口等候主人。
客棧裡沒有點蠟燭,采光極差,整個客棧裡呈現出夜晚的黑,“店家,店家,你在嗎?”眯起眼睛的孟添巽快速适應了昏暗的環境,四處找尋客棧的主人。
魏鴻漸則是一言不發的坐在木椅上,在黑暗中看着孟添巽四處走動。
孟添巽隻手拂過大堂内的兩三張桌子,觸感光滑,不是舊的。
“隻有一間房。”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二樓傳出,“鑰匙在櫃台上,一晚上一吊錢,愛住不住。”随後大力的将門摔上,不給兩人留回話的時間。
孟添巽來到櫃台,櫃台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房門鑰匙被随意的丢在台上,背後的酒櫃也沒酒。
孟添巽拿到鑰匙,走到魏鴻漸面前招呼道:“走吧。”
孟添巽推門進入房間,走到桌上放着的燭台前,拿起火柴點燃蠟燭。
魏鴻漸不等蠟燭點燃,亦步亦趨的緊跟着孟添巽,泰然自若的進入房間,兩團明亮的燭火相伴躍動。
房間的陳設與外面的風格差别太大,孟添巽以為自己進入另一個世界,芙蓉紅帳,鴛鴦錦被,旖旎的氣氛包裹住進門的兩人。
孟添巽站在剛剛點燃的一對紅燭旁,冷靜道:“四殿下睡床,臣睡地下。”
孟添巽二話不說将兩床并和在一起的赤紅鴛鴦拆分走一床,隻留下一隻小鴛鴦孤零零的被留在寬床上,魏鴻漸攥緊玄色錦袍衣邊,黑着臉滿不在乎的說道:“我不喜歡鴛鴦,我不睡這張床。”
魏鴻漸一把抱走孟添巽懷裡的赤紅鴛鴦被重新丢回木床,不情不願的把散亂的被子鋪回原處,抹平褶皺,兩隻鴛鴦重新相聚,含情脈脈的對視着。
魏鴻漸好像看見這兩隻鴛鴦就渾身不舒服,和全身長刺了一樣,“始亂終棄的鳥,不如繡兩隻大雁上去。”說罷掀起一半錦被遮蓋住栩栩如生的鴛鴦刺繡。
孟添巽沒接過他的話茬,“那我去幫殿下再找一床被子。”
聲色平靜如水,不曾掀起過一絲漣漪。
“我自己去。”魏鴻漸察覺自己的話酸溜溜,孟添巽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一口氣堵在胸口是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咬着後槽牙置氣般說道。
沒料到剛說完,郁結在胸口的氣明顯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