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斯點點頭:“畢竟他确實對你非常感興趣。”
“‘更優秀的厄哈斯引路者’?”宋律不可思議,“剛剛那位瓦卡阿德·厄哈斯先生嗎??”
“是的。他是一位活生生的傳奇,他……”
“不是,你覺得他更優秀?”打斷奎斯的介紹,宋律難以置信地說,“那個陰沉沉又壞脾氣的船長嗎??”
奎斯頓了頓,眼睛四下飄了飄,壓低了聲音跟身邊的人類小夥伴小聲蛐蛐:“事實上,他的性格真的差到全星系出名,我也不喜歡他。但他畢竟是塔克裡引路人,又是船長……”
善良的奎斯為瓦卡阿德的挽尊并不能阻止第一次聽到這個好小夥這麼蛐蛐别人的宋律的爆笑。眼疾手快地把快要笑得滑下床的人類撈進自己懷裡,奎斯對瞬間停住笑聲滿臉通紅的人類女性磕磕巴巴地道了歉,松開手拘謹地把爪爪抓在了反折的膝關節上。
又是一陣沉默,但這回,是奎斯先開了口:“……宋律,你知道‘伴侶’嗎?”
“‘Myer'k’?”想起了當初他被打了狂暴藥後砸開浴室時重複念叨的單詞,宋律有些訝異地看向似乎格外緊張的塔克裡人。
“是-咳咳,是的。‘Myer'k’,它代表雙方——或者多方——與彼此結締的一種特殊親密關系。概念上和同行者有相似之處,但是更加親密、更加密切,代表身心都與對方相連……”頭一回向别人這麼認真地解釋這些東西的新星期塔克裡人覺得自己的兩顆心髒跳得飛快,讓血液加速泵入了大腦,卻忽略了軀幹的其他部位,以至于奎斯的手腳冰冷得快要發抖了,“——代表他們深愛着彼此,以至于光者也會在計劃之中為他們做出獨特的安排。”
信仰體系不一樣的人類不解地追問:“什麼安排啊?”
“呃,這個,是一種象征意義的說法。意思是光者也會祝福他們的結合。”
“噢——”發出恍然大悟的捧場聲,宋律還是有些似懂非懂,但依舊抱胸連連點頭,“真好呢。”
“是-是啊,特别好的。”嘎嘎幹笑了兩聲,新星期塔克裡人的緊張不降反升,“所以,宋律……?”
“咋啦?”
“你願意與我結締伴侶關系嗎?”
奎斯希望自己能說出類似于“不希望和我結締也沒關系的”這種不會給她帶來太多壓力的補充,但是他發現他做不到。他隻能眼巴巴地看着愣住的宋律,在兩顆心髒過于吵鬧的跳動聲中,絕望又期冀地等待着她給自己下達最終判決。
“我-我嗎?”左右看了看,宋律明知故問地指了指自己,在得到諧音都快斷氣的塔克裡人急切的點頭确定後,她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但、但是我不是什麼很厲害的人哦?等回到了地球比我唱歌厲害的人一抓一大把,不漂亮還沒有工作,家裡也不是什麼有錢的家族,老實說我覺得可能都夠不太到中産……總-總之,奎斯你那麼帥,人又那麼好,工作也穩定還有前途,我覺得你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厄哈斯引路者比我的官銜更高,”俯身湊近連連擺手的軟綿綿星人,奎斯上下聲骨哀唱着顫抖的音符,打斷了宋律的自貶,“阿奎拉王子比我更漂亮,我的父親比我人更好,相比起我,你更願意和他們結締伴侶關系嗎?”
宋律趕緊搖頭擺手:“不不不!當然不會!如果要結締這種關系的話果然還是選奎斯你啦!不然我就不會選你作為同行者了嘛!”
“我——等等。”奎斯抓住了一個細節重點,“你覺得同行者是這樣的關系嗎?而你依舊選擇了我作為你的同行者?”
“不,倒也不完全是……”又絞起手指的人類嘟囔着,“我隻是怕你沒見過别的人類,所以一時沖動選擇了我作為伴侶。同行者這種關系畢竟比較官方正規嘛,就算将來奎斯你不喜歡我了,也可以用普通同事的态度繼續相處,公事公辦。但伴侶這種關系更加私人,如果……如果奎斯你……”
“宋律。”将自己的面闆強硬地湊到光是想象了一下就難過得說不下去的人類面前,新星期的塔克裡人眼神堅定,“請不要用将來沒發生的事指責我。”
“我沒有指責你!我隻是擔心你将來後悔……”被湊過來的奎斯氣勢壓倒,宋律不由自主地後仰身子,向治療床的内側挪着屁股,“倒-倒也不是說你不能後悔啦,畢竟哪怕是結婚啊生孩子啊這麼大的事都有人會後悔嘛!沒關系的!但是我不想你會因此難過——”
“既然你不會因為見到了比我更優秀的塔克裡人或者貝裡斯人就不要我,為什麼你不能相信我也是一樣的呢?”不依不饒的奎斯此時也顧不上塔克裡男性不該主動的禮儀,隻是步步占據着她後退讓出的空間,直到整個身軀都籠罩在半倒在床上的人類身上,“我有哪裡做得如此不堪,以至于讓你認為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在未來後悔?”
“沒、沒有沒有!你-你做得特别好!”夾緊雙腿忍住那一股貫穿脊椎的本能顫栗,宋律努力集中注意力在談話而不是硬邦邦外星人那如野獸般優越矯健的身型優勢上,“我-我隻是怕你難過……”
“如果我将來真的後悔而難過,那也是我應得的。”明顯坐懷大亂的人類,曲肘貼俯在她身上的奎斯胸腔不斷震動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咕噜震動,“你不需要考慮将來的我是否會難過,你要考慮的僅僅是現在:現在的你願意與現在的我結締伴侶關系嗎?”
深褐色面闆裡鑲嵌着金色的豎瞳緊緊地盯着她,就像她是宇宙裡唯一一顆星星在閃耀,融化了宋律腦海中假設出的各種悲觀場景。
或許他将來會和她的媽媽一樣對她失望,甚至放棄她,将這份癡迷投給别人,但現在的她依舊願意冒這個心碎的風險點頭:“——是的,我願意。”
緊緊抱住軟綿綿人類的硬邦邦塔克裡人爆發的諧音幾乎讓整個艙室都為之震動。但是當趴伏在宋律身上的年輕外星人擡起頭再次看向她,并哼出明顯拉長低沉了不少的節奏時,緊張再次席卷了對這種氣氛并不适應的人類女性,令她張嘴問出了破壞氣氛的問題:“所以……你真的八十多歲了?”
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的奎斯有些錯愕,暧昧的諧音旋律也被困惑的鼓音打斷:“呃……是的?87歲,準确來說。不過,隻要再過一段時間我就進入恒星期,不再是新星期的雛鳥了!”
感覺緊張略有緩解的宋律再接再厲:“哦豁,那你們的新星期恒星期什麼的到底是怎麼區分的呀?你們大概能活多久啊?”
“這個,塔克裡人的平均年齡大概在450歲左右,但是也有少數超過500歲的。”徹底被帶跑話題的奎斯坐起來認真解釋起來,“100歲之前的塔克裡人屬于新星期,激素分泌會格外旺盛,因此行為情緒都會比較沖動,名聲也……不是很好。超過100歲又小于350歲的階段則被稱之為恒星期,這個時期的塔克裡人各項數據都會非常穩定。而超過350歲之後,我們會迅速出現衰老症狀,因此稱其為矮星期階段。”
“原來如此。那麼你87歲,是新星期的塔克裡人,費佐先生——你的爸爸是……”
“他十年前就已經進入了矮星期。”想起宋律對自己父親的私情,奎斯又急急地補充,“但是他身體狀況良好,你不用擔心!隻要不出意外,他依舊能陪伴你很長時間的!”
“噢……沒事兒,我覺得就算進入矮星期,你爸可能也會比我活得久。你知道嗎?我……”
“是的,我聽沙法爾說過了,你們種族的壽命是80歲,而且若以我們的時間計算,大概隻有77個恒星循環。”努力擺出恒星期的塔克裡人應該會有的成熟姿态,塔克裡士兵笨拙地用老套的安慰安撫着自己短命的伴侶,“沒事的,我會照顧好你,讓你盡快回到父母身邊,然後一起度過這段時光。”
“哇、哇,謝謝。”笨拙但真誠的發言依舊對宋律格外有效。羞紅臉的人類女孩哈哈幹笑着豎起了一根食指,“事實上,人類能活到80歲的已經算高壽的啦。我記得曾經看過報道說火葬場的顧客平均年齡是63歲,也就是說……”
“你馬上就要死了??!!”經曆過重重軍事考驗的塔克裡士兵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不不不不!我隻是想按照一天30小時的方式換算一下這相當于你們的多少歲,不是馬上要死了!我還有至少40年可活呢!”
然而她的安慰并不能平複本就因為人類的短壽而悲傷的奎斯爆發的情緒。猝不及防地得知自己伴侶本就不長的壽命又慘被砍掉了20年,激素分泌旺盛情緒容易激動的新星期雛鳥一時趴在宋律身上哭得不能自已,完全沒了之前容易觸發R18審核的暧昧氣氛。
而抱着奎斯大骨頭腦袋的宋律一邊親着他不斷吹出“嗚嗚”低音的骨笛,好聲好氣地哄着自己的塔克裡伴侶;一邊在内心狂扇非要挑起這話題的自己嘴巴子:“說-說來,厄哈斯引路者先生他看起來也很情緒化,他是不是也處于新星期呀?”
“不,他-他絕對已經過了新星期。”聽着宋律胸腔裡單顆心髒的跳動聲,強忍哀傷的塔克裡人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哽咽,努力回答人類好奇寶寶的任何問題,“在戰時,他和我的父親曾經共事過,應該是同輩人,所以,我猜他應該也進入了矮星期?”
“我還處于恒星期,如果你費心看過我這個艦隊總指揮官的個人信息報告的話。”毫無征兆地開門而入的瓦卡阿德如教導主任一般随時準備手撕情侶的陰郁氣質直接把宋律吓出了火災現場的蠻力,她唰地一下把壓在自己身上的奎斯掀翻在地,欲蓋彌彰地立正站好,“而在别人背後讨論他的年齡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至少對于塔克裡人是如此。很遺憾你的‘意向’塔克裡同行者沒有教會你這點。不過他畢竟是個不懂規矩的新星期雛鳥,我恐怕也不能期待他太多。”
“厄、厄哈斯引路者先生。”内疚地看了一眼爬起來的奎斯,宋律想去攙扶的手又因為背手而立的塔克裡船長那銳利的眼刀收回,“您-您是什麼時候開始聽的啊……?”
“或許比你想象得要早,宋律大使。”彎腰将自己修複一新的灰白色面闆湊到局促不安的宋律面前,瓦卡阿德上下聲骨哼着陰郁低沉的曲調,成功讓對方惶恐自省之前他們有沒有說多少他的壞話。
“在塔克裡文化中,偷聽也是一種非常沒禮貌的行為。”用自己生硬的諧音破壞了引路者陰冷黏膩的奏曲,奎斯冷聲道,“我着實沒想到塔克裡引路者在禮儀方面會比我這個‘不懂規矩的新星期雛鳥’更沒有了解,厄哈斯引路者。”
搶在這艘船的船長被激怒反擊前,膽小怕事的宋律就陪着笑抛出了問題:“厄哈斯引路者先生,請問您親自來這裡找我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狠狠剜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靜默者一眼,瓦卡阿德直起了身子:“作為征服号的船長,我有義務招待船上的客人,尤其是登船的人員裡有軍人的情況下——這代表雙方都沒有敵意。所以,鑒于你們已經錯過早餐、早午餐和下午餐,我猜留給我們的選項已經不多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