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大型軍艦進行曲泡跳躍時進入以太空間和離開以太空間的那幾天是最讓人緊張的,尤其是這三艘機型屬于星艦行列的超大型飛船還要進行前所未有的合體式曲泡跳躍。作為被破格提拔的臨時大副,已經整整一個周循環沒有自己私人生活的奎斯在回到和他目前的職位完全不符的房間——由宋律的房間分隔出的小套間——後,幾經猶豫,還是決定要勞逸結合、偶爾放縱一下自己,遂試探性地敲響了通往自己人類朋友房間的隔離門:“宋律……?你睡了嗎?”
“等一下下哈!”生怕自己晚來一步奎斯就要放棄的宋律人未到聲先至,甚至等不及穿上拖鞋或者放下手裡看到一半的數據闆,匆匆按下門邊的開門鍵的人類大使望着一周都沒怎麼見上面的開拓号大副,眼睛閃亮亮,“奎斯,哎呀,怎麼這麼晚過來呀——啊,我不是說你這麼晚來不好!反正我一天都沒啥事的,你什麼時候來都行!我都很歡迎!我隻是擔心打擾到你休息,聽說你最近很忙很忙嘛……”
“是的,因為相較于其他一開始就登艦的船員,我确實還是新人,需要多花時間熟悉各項事務。”還以為會得到一個激動擁抱的奎斯有點點遺憾,“我……我房間那邊的淋浴間好像出了點問題,熱水不是很熱,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宋律不疑有他,連忙将累了一天的奎斯迎進門來:“當然可以!完全沒問題!好像最近船上大家房間裡的熱水器經常出問題,還好我這邊運氣好,沒出什麼事。”
“這樣啊。”一路偷瞄着宋律交叉抱着數據闆的手,沒找到牽手的可趁之機的開拓号大副諧音裡委屈的音符更多了,“那就太好了……”
“嗯嗯!但是可能你需要等一下,我浴室裡面暫時有人。你想先喝點水嗎?還是吃點東西?我這裡還有阿奎拉王子送我的一堆零食土特産還沒拆哦。”
“都行……等等,誰這個點還在用你的浴室?”一直尋找着合适的理由摸摸這位軟乎乎外星人的塔克裡人心不在焉的語氣陡然一淩。
“呃,”也被他突變的語調吓了一跳,宋律有些不安地抱緊了懷裡的平闆,“是你爸爸呀……?他房間裡的水管也壞了,這幾天一直在修呢。”
“宋律?出什麼事了嗎?你還好嗎?”敏銳地察覺到了外面異常響動,打開淋浴間門走出的塔克裡将軍威嚴警告的諧音力壓開拓号大副銳利的笛音好幾個頭,讓年輕的塔克裡人上聲骨不自覺緊繃戒備的笛音軟化成虛弱示好的嗡鳴。
“父親。”瞬間立正站好向塔克提斯的氏族長行禮的奎斯态度明顯影響到了宋律。讓光顧着從指縫間偷看顯然是匆匆結束淋浴、隻搭了一條毛巾就沖出來的塔克裡人滴水骨闆的人類大使也放下了擋在目鏡前的手,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向開拓号的船長鞠了一躬。
上前扶起緊張不安的人類大使,費佐下聲骨沖把她帶偏的兒子哼出一聲不贊同的喉音:“我說了,私人時間裡無需如此拘束。”
“我……我很抱……”
“所以,時間已經不早了。你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費佐過于生硬的措辭終究是引起了宋律不安,急急地替支吾的奎斯解釋:“他房間裡的熱水器也壞了!所以想借借我的浴室。”
“是這樣嗎?”金眸盯着視線躲閃的新星期塔克裡人,費佐諧音難辨喜怒。
用力點頭試圖緩和父子間詭異氣氛的人類非常努力地想做些什麼以匹配上自己“大使”這個頭銜:“是呀是呀!雖然你們浴室都壞了,但換個角度想,試航期就發現洗浴系統問題也是好事,試航之後就可以趁早改進了。而且怎麼說,你們父子倆的浴室多巧才能一起壞了,這也是緣分的一種呀!是吧?是吧……?”
被左右擺頭的人類投以求助的目光兩位塔克裡人也非常給她面子:“是的,如果是戰時才發現這種問題,想停靠船港得到專業的管道改造維修是很難的。”
“沒-沒錯,”相對于費佐,問心有愧的奎斯顯然要欲蓋彌彰得多,“這……這可真是巧啊。不過我聽說六光戰争博物館裡有一個3發剛好碰到一起的子彈收藏,所以無論多巧的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更何況是飛船上的浴室同時壞了兩間,是-是吧?”
看不下去的費佐揉了揉額角,岔開話題道:“奎斯,你剛才說想借用宋律浴室是吧?時候不早了,趕緊去吧。”
“噢,好的。那您……?”
“我在宋律衣櫃裡有存備用的衣物和護理用品,今晚會借住在這,不用擔心。”用搭在肩上的毛巾随意擦去面闆上的水珠,輕車熟路地來到衣櫃前拿出睡袍和大浴巾的塔克提斯将軍瞥見自己大副還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在他和宋律之間遊移着視線,眉闆微蹙,諧音收緊,“去。”
“是的,船長!”
“等等奎斯我還沒幫你拿毛巾——”
“裡面還有我之前沒拿走的大浴巾,夠他用了。”爪子勾住想追過去的人類寬松睡袍後領,費佐的諧音在奎斯的身影消失在浴室拉門後的那一刻徹底轉為咕噜咕噜的喉音,“宋律,如果你現在方便的話,可否幫我一個小忙呢?”
“呃,”難掩擔心地看了一眼幾乎是躲進澡間的奎斯離開的方向,宋律終究還是被響起的水聲和老将軍的呼噜聲一起拉回了他身邊,“可以呀,什麼忙呢?”
“還記得你之前說願意幫我護理骨闆的事嗎?”來到她床邊的費佐熟練地将被子疊到角落并在中間的位置上鋪好了隔離浴巾。
“記-記得呀。”已經猜到他要自己幫什麼忙的人類激動得語氣都有點發抖,可還是裝模作樣地幫忙扯着浴巾邊角反問道,“這個怎麼了呢?”
“我後背的鱗闆需要定期塗抹晶泥油進行軟化和粗略打磨,但我一個人有些不方便,”從宋律的床頭櫃下層拿出自己的兩瓶晶泥油,費佐招呼還羞赧地站在床尾的宋律過來,“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這裡有墨松木香系和我在艾涅瑪斯上新買的卡特冷茶系兩個香型的晶泥油,你看喜歡哪種。”
聞嗅着費佐依次遞來的瓶口,宋律隐約覺得第二個瓶子裡清甜的香味分外熟悉,遂點了點第二個仿佛由整塊藍寶石原石雕琢打磨成的瓶子:“我比較喜歡這個。”
難掩得意的咕咕聲從他的下聲骨溢出,把另一個瓶子放回櫃中的塔克裡老将軍驕傲得就像剛打完了一場關鍵的勝仗:“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個味道。我聽奎斯說過你很喜歡卡特葉冷泡茶的味道,所以我想如果是卡特葉茶香的話,你至少不會讨厭這個氣味。”
因此想起了宴會上把自己吓出尖叫的“茶葉+活蟲蛋”的組合,宋律嘴角抽搐,幹笑着接過費佐交給自己的瓶子。沉甸甸的重量和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會被閃到的切工讓她明白這一瓶外星護理用品必然價格不菲,而當她把裡面包裹在精油之中的藍紫色晶泥倒在手心之後,那細膩的質感和華麗的碎閃更是令人類肅然起敬,摳摳搜搜地把一半又給悄悄倒了回去,生怕事後被對方怪罪用量太多不會省錢。
“所以,”單手捧着着晶泥油,另一隻手把開蓋的瓶子放在床頂櫃上好随時取用,跪坐在已經在浴巾上趴好的費佐身邊的宋律仗着進入了對方視覺死角,肆無忌憚地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他棕色的骨闆上,“我該怎麼做呢?”
“隻需要把它塗在我背上就好了,不用擔心它會流到我的軟皮層,它本身也有養護滋潤軟皮層的效果,會自然吸收。”乖乖趴在她面前的塔克裡人整個身子都期待地震着隆隆聲,“當然,如果不會讓你的手不舒服,多幫我稍稍用力摩擦一下會讓打磨效果更好。”
頓了頓,扯過枕頭墊住下巴的費佐又補充了一句:“我選了顆粒最細的晶泥油,應該不會磨傷你的手,但是也不要太勉強。”
宋律的嘴角因為他貼心的補充化出輕柔放松的笑意,同時雙手搓油,暗下決心要幫這位好心溫柔的老将軍好好磨個背的人類在淡藍的精油流下來前氣沉丹田,“喝”地一掌拍上費佐的後背骨闆,硬是把下面身經百戰的塔克裡人拍得渾身一震。她緊跟着一頓悶頭猛搓,逼得費佐不得不單手爪子隔着浴巾摳住下面床墊,以免被勁頭上來的人類搓翻過去。
“宋-宋律?”
“怎麼了,費佐先生?”經過定期的體能檢測和非常規的“鍛煉”,體力好了不少的宋律臉不紅氣不喘,“是我弄疼你了嗎……?”
“不不,沒有沒有。”她語氣裡的畏縮和猶豫讓費佐生生咽下到了嘴邊的話,轉而用了更婉轉的措辭,“隻是我有點擔心……你的手會不會疼。我因為戰時受傷的關系,骨闆有很多裂痕,最近又有些疏于後背的打磨,裂痕邊緣可能累積了一些金屬顆粒,更加粗粝割手。你的皮膚相對于我們來說也更為薄弱……”
“噢,”因為他的話注意到了那些裂紋,宋律心疼地用指腹描摹着它們,随即更用力地狂搓起來,“别擔心,費佐先生!我手糙,不會疼!我會好好幫你把它們都搓掉的!”
用雙手爪子固定自己的費佐沒想到自己一番話引起了更大的狂風驟雨,雖然這力度對于他來說确實正好,但是老塔克裡人更怕對方這次累過勁傷到手,冷靜下來之後就不想幫自己再次打磨骨闆了。無奈之下,他隻能想辦法挑起話題,希望轉移她在這方面過分投入的專注與熱忱:“你還記得厄哈——噢,光者在上,那個地方,請再揉一下那個點。是的,就是那裡,謝謝,我最近一直覺得那兩塊骨闆之間很酸疼。”
随着人類把她相對于塔克裡人來說纖細得多的軟手指再次探入其中賣力揉壓,費佐發出了一陣讓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的顫音。伴着她放松寵溺的輕笑,塔克裡将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剛剛說到哪了?對,你還記得厄哈斯引路者嗎?”
果不其然,這話就像一道橫亘在路上的電子減速帶,宋律的手速和語速都慢了下來:“啊……嗯,那位藍色面紋紫色眼睛的塔克裡大官是嗎?記得的。”
“他想知道你在同行者方面有沒有意向的對象——當然,隻是為了航行記錄,并不是正式的确認。之後你依舊可以更改。”
“對不起,但我不知道‘同行者’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