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是很難高興的起來。
燕家的主事人沒試圖說什麼和解的廢話,他兒子捅了淩雲宗來的使節一刀,那個叫宋綠的女子反手炸瞎了燕家少主的眼睛,兩邊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這一個月裡随着淩雲宗以鲸吞之勢席卷了整個并州,隻剩下燕城這一塊孤零零的懸在外面,明眼人早就看出是怎麼回事。燕家家主一邊哆嗦着恨毒了栗子打碎他們家這麼多年土皇帝的美夢,一邊又祈禱着她貴人事忙把燕家當個屁忘了。
其實栗子真沒這麼想,要是這段時間燕家打聽明白了去淩雲宗上服個軟,她也不至于帶着師弟就來砸場子了。
身後是師弟長劍出鞘的铮鳴,面前是幾十個緊張兮兮的修士,栗子感歎一聲,“瞧咱這個從小到大就沒有過叛逆期的乖寶寶,都被你們這破地方逼成什麼樣了。”
她掃了一眼,偌大的礦坑沒一個凡人,栗子腦海中淺淺飄過去一個念頭:
還知道驅散無關人等,這家族還不算是完全沒救。
作為清澈愚蠢天真的穿越者,沒有無辜人士在場也就意味着打起來不用束手束腳,栗子擡手丢出十幾号陣法,陣圖浮空光輝閃爍,宛如誤入西幻魔法片場,上演魔法師大戰修仙者的魔幻橋段。
宋绯一看就知道這是師姐在努力搶輸出。
似乎這人總是對世界有種悲觀的擔憂,在不放棄利用每個該利用的人時,又秉持着平等交換的理念,在門下勢力蓬勃發展時,又總覺得打鐵還是得自身硬,總而言之,是個常年未雨綢缪常年憂國憂民的神奇人物。
就算偶爾擺爛,也是由于一時達不到既定目标,從師姐提到從前的隻言片語裡判斷,好像她以前的工作環境都是這麼些卷王……
真的假的?
不怪他心理活動這麼長一串,聰明的師弟在這種時候就是要劃劃水摸摸魚不要跟眼睛都快綠了的師姐搶人頭,宋绯這次老老實實拿着小劍戳戳戳戳,畢竟傳送陣那邊被集火還能算是有點危險,這邊這空曠場地也很難給他們倆真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了。他這會兒就是放任自己有點走神,剛才還考慮着自己要是也需要化名的話,栗紅感覺有點不好聽啊?叫個栗什麼呢?
而且這種滿地陣法的幻境,栗子适應的還要快些。
最簡單的破解方式就是往那些陣法上再加幾筆,要不是時間不夠,栗子都能當場策反這些陣法。
她就這麼一個人仿若帶了一整支軍隊,毀天滅地的朝着燕家那幾個被主要保護的地方走過去了,如果說宋绯是個攻速超快的單體劍士,那此時此刻的栗子就是大面積大範圍放群攻AOE的法師,滿屏都是特效,主打一個轟炸的均勻。
那燕郊帶了半張遮臉的面具,被一衆家養打手護在後頭,眼看栗子切瓜砍菜一般就這麼一路朝着他直愣愣的沖過來,面前人群宛如被摩西分開的紅海,心底裡的恐懼終于忍不住壓倒一切世家子的傲氣,大喊出聲:“你不是有善心嗎?”
他聲音太尖銳,早在恐懼中變了形,就連栗子也被吓了一跳,隻能在到處亂炸的陣法空隙裡隐約看見那個被她打爛了整張臉的倒黴蛋手裡握着個什麼東西高高舉起,“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炸了這礦場!這地底下幾千條命,都是因為你而死的!”
“這蠢貨!”比栗子先反應過來的還是燕家家主,幾乎快被這個兒子氣昏過去,那東西是給他保命用的,不是讓他不知死活的去挑釁那個發了瘋的陣修!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礦場最不可能去炸的就是他燕家,隻要沒了這座礦場,那他燕家才是真正的無用了,無論是仇人還是恩人,都能輕而易舉的覆滅燕家。
“去把那家夥給我打暈了。”燕家家主咬了咬牙,下達命令,“如果必要,把燕郊交給那個女人洩憤也可以,隻要能保住燕家!”
栗子不知道他們這邊正準備大義滅親,其實她沒太聽懂燕郊是在拿什麼威脅她,在稍遠些的地方宋绯已經默默地望了過來,好像是在等她下決定。
她琢磨了一會兒,發現想不明白,就直接停手站在原地問了,“你說啥呢?”
那人自以為威脅有效,本來就慘不忍睹的臉上露出一個緊張到抽搐的表情,又遙遠的叽裡呱啦不知道嚷嚷了些什麼,栗子費力的辨認一會兒,終于放棄,扯出一張擴音陣法:“大點聲——聽不見——”
很不正經,但是也沒辦法,戰場上說話為什麼不用喇叭?
雖然燕郊一點兒都不信栗子當初救下小阿離真的是大發善心,但至少她是這樣号稱的,起碼是燕家認為她是這樣号稱的,修仙界的樸素道德觀念裡也講究個師出有名,燕家打聽了這麼久,認為她是君子,淩雲宗也是君子,那麼君子就可欺之以方。
“宋綠,你打上我燕家,不就是為了流金礦嗎?”他還待要嘲諷幾句,又想到自家已經是節節敗退,又把難聽的話咽回去了,屈辱的說,“隻要你現在退去,不再為難我燕家,我可以承諾從今以後燕家的流金每年給淩雲宗五成,而且……而且,也可以改善那些孩子的環境,不不不,隻要你走,我們以後可以少用,不,我們不用了,不會再用孩童采礦,我可以以天道之名立誓!”
隻是不知道現在地底下那些作為采礦工人的孩子有幾個還活着,自從燕家跑到這邊避禍,礦上的環境自然提供不了燕家人享受慣了的奢靡生活,連提供給礦坑裡的那點也要被敲骨吸髓的弄個幹淨,到這時為止,誰也不知道地底下還有幾個人活着。
所以你看,他們也知道他們幹的不是人事,隻是在更龐大的利潤面前,一切都可以被無視被犧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