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燕家不可能差錢。
燕郊心裡清楚,栗子心裡也清楚,說什麼願意花靈石都是為了維護表面上的和平,意思是我雖然看不慣你的行為,但我沒打算深管。
燕郊也為難,栗子上來就報了名号,明顯是有宗門有背景的,不是什麼任由他們欺負的普通散修,他好像是從哪兒聽過淩雲宗這麼個門派的,能讓他留下點印象,最次也得跟燕家相差無幾吧。
這要不是來之前聽人彙報過了是個什麼情況,隻是個普通家奴的話,他都想不要錢了直接送栗子做個人情。别說是個引氣入體的小孩,就算再搭上那兩個練氣也沒什麼的。
可問題就在于這也不是什麼家奴,這小崽子是從礦上跑出來的。
栗子已經用她能想到的最壞的惡意去揣測燕家控制流金礦坑的手段了,然而實際上并沒有那麼複雜,修士總是很難将凡人看做是跟自己一樣的物種,是以在燕城這片土地上,所有的凡人也隻是……工具而已。
他們被視作活的能動的鎬頭和鏟子,一代代繁衍出來,又一代代被送進礦洞裡,自此再不許出來,永不見天日,隻能從唯一的出口用采掘到的流金換取必需的吃食,地面上是一層一層的陣法一層一層駐守的修士,下面的出不來,上面的不下去,城裡的凡人也不會知道他們的兒子被帶去了什麼地方——或許能猜到,但總是沉默,就像是換來平安的獻祭。
流金是液态的金屬,在地底下時便是一小束一小束的湧流,是以這種采礦的活計多是用十歲左右的小孩,七八歲懂事了送下去,用個十幾年,少有能活到二十歲上的,千百年來一直如此,采空了的地方,就又被屍骨填上了。
這小孩就是這一批送進去的。
原本也不應該出這種疏漏,燕城的小孩到八九歲上總是會統一被燕家測試靈根,要是有修仙的天賦自然能免于礦上的勞役,連帶着這一輩的父母兄弟都跟着不必服役,隻要到家族裡被教導着修煉,以後給燕家做個打手就好。若是天賦格外好,燕家還會嫁個女兒給他,從此就算作是家族子弟了。
誰知道還會有漏網之魚呢?自然也不會有人能想到還有人能偷偷挖了個小洞從礦裡跑出來,也就是這小崽子足夠瘦小又引氣入體成功了,畢竟蘊藏着流金的土地極為堅硬,即使不停挖掘也有可能換不來足夠的食物,能逃跑成功的百餘年來也隻有這一個。
燕郊為難就為難在這小崽子是真的下過流金礦的,對于那邊的情況沒準兒比他這個燕家少主還了解,這就不能讓人給栗子帶走了。
栗子瞧着他快把“為難”兩個字寫在臉上了,不由得皺了皺眉,她難道還不算給台階下嗎?
這位少主心思轉了一圈,還是笑眯眯的一張和善臉,主動跟栗子湊近了幾步,“宋綠道友來我燕家也是為流金吧?這樣,我做主送道友一兩流金,就當是賠罪了。”
他壓低了聲音,拉出一副我是為你好的架子,“我理解道友善心,隻是這賤奴雖然年紀小,卻是個不老實不安分的,若是真讓道友帶回去了,隻怕反傷我兩家情分。”
栗子本能的向後仰去,誰跟你有情分了?
“不……”她一個不字還沒出口,面前人袖中寒光一閃,栗子隻來得及低頭看見一柄短匕插在她護身的陣法上,燕郊臉上那和善的笑意一瞬間湊的無比近,或許對栗子精神上的傷害還要大些。
她真要吐了……
栗子在燕郊偷襲的同時伸手摸上儲物戒指,在傳送陣和防禦陣之間選擇了糊這混蛋一臉電光,細小的雷蛇驟然在燕郊臉上爆開,縱使有靈力護體被電了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也絕不好受,在燕郊的慘叫和門外沖進來的幾道身影面前,栗子冷笑退後,伸手拉上小孩,撕開一張定向傳送,在衆人眼皮子底下悠然遁走。
沒救了這家。
栗子一張傳送陣圖接着一張,傳到城外直接啟動大陣回宗門,不給燕家一點追蹤的機會,後山上宋绯發呆還沒思考出個結果,眼底就赫然映出他心心念念的影子。
宋绯:她手裡那又是個誰啊!
熟悉的景象總是很能給人安全感,雖然剛才一系列應對除了慫挑不出别的錯來,栗子回到淩雲宗還是狠狠松了一口氣。畢竟她兩輩子加起來一直是與人為善,還是第一次正面親自動手跟人打架,想一想還是不能貪刀,給那混賬留下個印象深刻的教訓就迅速跑路了。
至于什麼合作什麼旁的事情都可以往後放放,她要是真能為幾塊靈石幾兩流金看着個小孩在她眼前落入虎狼窩,那她也不用做人了。
栗子跟宋绯也是一樣的說法。
宋绯能怎麼辦?他最是知道師姐天下第一心腸好的,就算她嘴上絕不承認這一點,總說自己是個普通人,管不了天底下那麼多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