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又道:“昨日之事……”
近雲明白他所想,忙道:“請爺放心,夫人暫且不知。”
“昨日事到底兇險,你管嚴了自己這張嘴,别讓母親憂心。”
“屬下明白。”
陸硯點了點頭,後凝重神情道:“昨日刺殺絕非偶然,若非他們留了後手,我也不至于如此,可見他們是抱着必成之心來的,且此次冬狩所知之人不多,刺客如何得知?其中必有蹊跷。”
近雲聞言有些驚訝,往常自家主子是不會對這些與朝堂相幹的彎繞案子有興趣的。
他不免疑道:“爺的意思,是要追查下去?”
陸硯自也明白他自己的變化,但他并不想遮掩,随即道:“自然要查,不過如今該急的人并非是我們,你且先修書回府,命近淵替我去查另一個人。”
近雲隻好卸下疑慮,拱手問:“敢問爺要查何人?”
“此人姓李,名叢年,祖籍嶺南鎮州,凡與他相關者,事無巨細,皆來報我。”
起初陸硯以為,刺客背後之人隻是某位皇子的擁護者,借眼下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的罅隙起事。
如今來看,他所想的有些片面。
尤其在見到李叢年後,他心中便有了計較。
一個前世軍中的反叛者,如今卻成了刺殺皇子的刺客。
這些人昨日出現在五回山,目的不可能僅是刺殺那麼簡單!背後一定有一場更大的陰謀,而連同前世的十幾年間,他們躲在暗處藏拙鋪墊了如此之久,甚至到自己身亡,這些人都未曾行至人前。
他們究竟要做一件什麼事?
還有那些後來之人,他們想殺自己,卻又不願與之近身相搏,隻是不發一言的朝陸硯放箭。
不若依昨日情形,陸硯想安然脫身絕非易事。
莫非,是熟人?
思緒開始活泛,然難以理清脈絡,他想久了有些頭疼。
轉身見近雲還杵在屋内,不由蹙眉,“你怎麼還在此處?”
近雲撓頭一笑,“屬下琢磨,估計爺還會問我宋家姑娘的事。”
陸硯聞言,眉間藹色絲毫不減,險要以為自己暈睡後潇君又出了何事。
近雲臉上神秘笑容更甚,“按屬下的計劃,您醒來後當先問宋姑娘如何了,哪知您沒有,許是忘了,不過屬下替您記得。您放心,宋姑娘好得很,今早特親自來問爺醒了不曾,還親手熬了粥,正在竈上溫着,爺可需喝點?”
陸硯:“……”
“不必,你先下去辦事。”
近雲扶揖而退,臨門又去而複返,滿臉鄭重道:“想起來個要緊事兒,好叫爺知曉,昨日您與宋姑娘離去後,三皇子殿下遣了許多人在山中搜尋,沈公子也帶了一隊人馬出來,更與刺客遇上,搏鬥中受了箭傷。”
“沈珏?他怎會——”
陸硯眸光微轉,瞬時便帶了些困惑。
前世的沈珏與他之間有些尚未被證實過的恩怨。
當年陸家突逢變故,陸硯從重傷的兄長手中接過侯府的擔子,被迫于一夕間成長,彼時他實在無暇他顧。
等他憑借軍功在軍中站穩了腳跟,回朝受封,塵埃落定以後,他才想起追查父母之死的真相。
可那時,離父母遇刺已過去近一年,哪怕是細微處的線索都難以搜尋。
陸硯派了許多人追查,數年中卻隻查到當年一個死裡逃生,被斷舌剜眼的刺客。
有人要他目不能視、口不能言,更甚在陸硯的人費盡艱辛尋到他時,追殺他的人也緊随其後。
兩方械鬥之間,此人還是中劍身亡。
在其死前,他以血題字,在地上落下一個“珏”字。
思及此,陸硯眼中浮出悲意,望着門外一言不發。
他不是沒懷疑過沈珏,甚至,他最先懷疑的便是這位昔日好友,可正當他要細查下去時,沈珏死在了嶺南。
連帶着他父母之死的謎團,一同湮滅于南方流民之亂裡。
力薦沈珏平亂的朱峻熙在朝堂上被皇帝劈頭蓋臉一頓數落。
亦是因此事,陸硯第一回覺察出朱峻熙待他們這些為之賣命的所謂心腹,不過棋子爾,有用便善待,等到了無用的時候,連死都成了他口中的負累。
前塵事到底不可追,他輕輕歎了口氣。
“他傷勢如何?”
近雲回道:“太醫已經診治過了,也是中毒,好在不深,眼下約莫已醒了。”
陸硯沉吟幾息,緩緩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近雲躬身施禮,已然出門去,卻在阖上門頁的一刹那,又聽得陸硯喚他:“慢着!”
下一刻,近雲利落開門,扒在門框處笑,以一副“我便知曉你還有事”的模樣望向陸硯。
“屬下在,爺還有什麼吩咐?”
陸硯看他一眼,“那粥,盛一碗上來倒也無妨。”
近雲笑意更甚,竟大起膽子裝傻,“爺,什麼粥?”
話落,一隻茶杯飛擲過來。
近雲穩穩接住,“明白,屬下馬上去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