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仔細打量了她幾眼,試探問:“姑娘您是幹瓷器這行的?”
隻有手藝人才對殘片感興趣,為的是研究其中的工藝再把好東西複刻出來。
“不是。”
溫瓷翻出幾塊長條的殘片,身上印着青花瓷的圖案,拼起來正好合成一塊大長條,看上去并不像是茶具,她拿起來問店主:“這是什麼?”
“哎呦,您眼光真好啊。這叫瓷瓯,是古代的一種瓷樂器,用木杆敲擊會有清脆樂聲。”
音樂人對自己沒見過的樂器有着天然的好奇心,她試着敲了一下,音色确實不錯。
孟旸青進來的時候,店主正唾沫橫飛地講着野史,吹着這東西是哪個皇帝為了博美人一笑集了宮中多少樂匠燒制而成的。
故事不錯,溫瓷也沒深信,拉了門口的男人看櫃面上的殘片,“你快看看這是什麼?”
孟旸青隻掃了一眼就不再看,沉眸看着店主,“你給她看的什麼寶貝?”
“孟總,這您朋友啊。美女你早說嘛,這店裡的小玩意兒您随意挑,有看中的直接帶走。”店主有些心虛,目光時不時在這兩人身上打轉,臉上笑意越發局促。
孟旸青按着溫瓷的肩,把人往前推了推,沉聲介紹:“這是溫瓷,溫窯的溫,瓷器的瓷。”
溫瓷。
聽聞溫家那位頂頂矜貴的獨生女,就叫溫瓷。
店家抹了抹臉上的虛汗,本以為來了個有錢的傻白甜,沒想到是這條街未來的主人,連連賠着笑道歉:“哎呦溫小姐是我眼拙了,這東西你喜歡拿走吧,不值錢的。”
溫瓷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主:“該多少錢我就給多少,你不用送我。”
店家忙擺了擺手,“這真不值什麼錢,看樣子應該是瓷馬林巴的一個小件。這東西2014年才被人發明出來,我音樂學校旁邊撿到的,當時天太黑還以為是什麼古董呢。”
溫瓷以為這東西最多也就是個仿制而成的假貨,沒想到連仿貨都算不上。
就是個垃圾。
對着孟旸青似笑非笑的眉眼,她一時面上無光,最後東西也沒要就羞惱離店。
一路上溫瓷都氣鼓鼓的:“你有沒有那個店主微信啊,記得讓他不要告訴别人,太丢人了。”
“他不會的。”
孟旸青握着方向盤,手上十分松弛。
誰會滿世界宣告自己是個奸商,還差點騙了溫濮遠的女兒,是嫌這條街租金不夠高嗎?
眼看着車開進一個岔路口,溫瓷急忙說道:“調頭,調頭,我沒說要回家啊。”
孟旸青淡淡睨了她一眼:“我最近挺忙的,沒這麼多時間接來送去,你要是還沒玩夠就回家找個司機。”
溫瓷撇了撇嘴。
多少人求着給她當司機呢,也就眼前這一個對她退避三舍。
—
兩人正在回家路上,溫濮遠正巧打來電話讓他們回去吃午飯。
溫瓷一進家門就聽到溫老爹爽朗的笑聲,像是家裡來了客人,幾個人在聊着天。
廚房裡有好幾個人端着菜忙進忙出,翁姨見他們回來了,把手上的盤子交給邊上人,擦了擦手拉着溫瓷低語:“孟家來人了,帶了不少禮呢。”
孟家?溫瓷扭頭看了眼孟旸青,這人臉上一貫的波瀾不興,看不出什麼來。
溫瓷緩步走進去。
“呦,這兩個人這麼快就回來了,旸青,你爸媽來了。”溫濮遠看到兩人身影忙招了招手,“小瓷,叫人”。
“叔叔,阿姨。”溫瓷雙手交疊着,難得有些拘謹,她下意識瞥了眼旁邊的孟旸青,男人的臉色比往常還要冷上三分。
孟父臉上一如既往的嚴肅沉悶,好似背上壓了千斤重擔一般,他略微對着溫瓷點了點頭算是承了她那聲叔叔。
孟夫人要比他親熱得多,每回見了臉上都是笑意盈盈的。
客套話說過,夫妻倆把目光齊齊轉向許久未見的兒子。
而孟旸青,一個字都沒說。
孟太太的笑臉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
眼看着氣氛變冷,溫瓷笑着出來打岔,“咱們吃飯吧,我都餓了。”
說來也奇怪,溫濮遠從不限制孟旸青的自由,把他接來溫家那會兒就說明了平時學校放了假他想家了也可以回去看看,但他似乎很少主動回去。
孟太太試探着開口:“旸青,挑個時間帶着小瓷回去見見家裡的親戚,你們倆的事情也好定下來了。”
“等忙完這陣吧。”
溫瓷在旁聽着,心頭激蕩萬千。
什麼叫等忙完這陣?他這是默認了他們的婚事嗎?他不是不願意結婚的嗎?
孟父沉了臉,語聲銳利:“忙不忙的都該回去看看家裡長輩。”
“是了,孝敬親長呐是應該的。也是我最近躲清閑了,溫窯裡的事都讓旸青替我擔着,這孩子忙起來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溫濮遠出來打了個圓場,語氣卻不算親和,他很瞧不上孟書懷那點臭架子,到哪兒都要擺一擺。
孟書懷也不再多話,後面都是孟太太在找話題了。
“聽說小瓷是有名的音樂制作人,旸青他弟弟也是玩音樂的,到時候你們可以交流交流。”
“好啊。”溫瓷愣愣地應下,她本就是吃飽了回來的,桌上的氛圍讓她更難以下咽了。
飯後,溫濮遠讓孟旸青帶着父母到溫窯轉轉。送到門口看着車開遠,他瞬間沉了臉叫溫瓷進門。
書房的書桌鬥櫃都是挑了上好的檀木打造的,進去總能聞到淡淡陳香。
溫濮遠站在茶櫃前挑挑揀揀,狀似不經意地問:“小瓷,你說他們是來幹嘛的?”
“提親?”
溫濮遠重重合上櫃門:“他是到我這兒甩臉來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忘了那會兒是怎麼求着我的了。現在孟家賺回幾個字兒了又開始要臉了,嫌兒子入贅丢人了。”
孟家是想娶溫她進門,而不是讓兒子入贅。溫瓷明白了幾分,拿了茶餅接過沏茶的活兒。
看着女兒姿态娴雅有模有樣地泡着茶,溫濮遠心裡越發不快。
溫家這麼大的家業和他花朵一樣的女兒配德城裡哪一家的二代都綽綽有餘,孟書懷竟然還一副死人臉很不情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