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在眼角的眼珠收回，目光沉沉的盯向幕簾，二人似小孩賭氣般互不相理。

“說正事，我手中有你想要的。”

雲辀立即回道：“沒有交換，不談條件！”

其實雲辀心下了然，霍擎北幫了雲漉，如果沒有他，妹妹在每一步都是被殃及必死的結局。

可他無法接受他的手段，引誘妹妹一步步走進他的圈套，做人豈可這般算計，今日他算計妹妹的心，改日若不愛了，又會算計妹妹什麼呢？休妻？

經過裴仕卿，雲辀想得更多了，他悔恨自己對人性想的太少，他甯願養着雲漉一輩子，也不願妹妹在吃嫁人的苦。

“沒有交換，不談條件。”

雲辀仿佛聽到了無稽之談，斜睨身旁放蕩不羁的淩厲俊顔，他比自己在自家馬車上還舒适。

“你有什麼好處？”

“替漉兒報仇”

霍擎北陰翳的眼眸充斥悔恨與怒火，不是高公確為排除雲辀，裴仕卿也不會招惹她，她也不會嫁與裴仕卿，生生挨過沒有他沒有雲辀的那三年。

雲辀不語，霍擎北卻知他應下了。

——

三日後，雲漉穿上哥哥買的衣衫随他入宮。

兄妹二人走在宮殿前的廣坪上，一嬌一俊，一俏一清，相似的臉截然不同的氣質，惹得四周同行人的打量。

雲辀回京便被人盯上，一個他一個霍擎北，皆是朝中無足輕重之人，回京之後掀起軒然大波，令朝臣們不得不重新審視曾被忽略的二人。

身旁是他的妹妹罷，上一次還是同她夫君一齊出現春祀，結果他夫君便發生那等腌臜事，這兄妹倆看着不出現則已，一出現必有大事。

但如今她靠山哥哥回來了，還升了禦史大夫，禦史大夫可是聖上都敢彈奏的。雲辀的清正之氣也早有耳聞，平日從不往來的大人們也開始套近乎了。

雲漉一襲藕紫荷花蜀錦裙，柳腰系上紫藍絲帶，裙衫曳地，裙擺上的荷花随她嬌俏的腳步靈動仙然，猶如紫蓮在燈火照映的河面上盛放。

女眷們嘗試同這位鄉野村婦攀談，瞧了瞧她的穿着，這身樸素衣衫也沒甚好聊的，再瞧瞧發飾，三千青絲以雙蓮步搖流蘇绾起，鬓邊一對紫玉蓮墜搖曳身姿。發飾也不貴...倒是這身皮肉，緊俏嬌軟。

春祀那日，她排末尾處，見到她的官眷不多，今夜一瞧，并無傳言那般不堪。反倒站在柔弱虛柳的貴女們面前，襯得一股頑強的靈動力。

近幾年的素淨持簡風是否膩了，貴女們紛紛窺視不跟風的雲漉，肌膚嬌嫩，似軟白香甜的白面饅頭，蝶翼般的羽睫扇動着汪汪鹿眼，嬌俏的鼻尖，嘟嘟櫻唇也嬌豔得緊。

貴女們紛紛攏緊身上無花樣的溜肩綢緞，不自覺地咳了兩聲，更顯虛弱了。母親們聞聲女兒輕咳，關切問道是否染寒了？

貴女們尴尬地搖搖頭。

雲漉毫不在意周圍人的打探，愛看便看，她也不少塊肉。

随風飄來香氣，鼻尖聳動，“哥哥！好香”　“哥哥，皇宮好美。”

雲漉連連感歎，雲辀有一瞬的恍惚，似是回到初入都城的情景。妹妹也從未嫁人。

那日馬車駛進了平宣街道，輿外人聲鼎沸，熱火朝天。

雲漉一邊想着兄長的叮囑，都城市井魚龍混雜，不許她抛頭探看。一邊被外頭的聲音勾得心癢難耐。

雲辀瞥了眼自家妹妹。

她垂頭喪氣，圓眸耷拉失了光彩，小嘴嘟嘟，手指摳摳衣角。

像鄰家宋婆婆的小狗，它等不到主人，便失魂落魄的趴在地上。

雲辀知她好動的性子快壓不住了，于心不忍。

“看吧。”

雲漉聞言，立即雙眼放光，笑容燦然，忙不疊地拉開幕簾，放眼望向都城繁華。

鋪席如雲，酒肆飄釀香，食肆散菜香。

河道上船隻密布，遊人乘舟泛上，飲酒對詩，好不暢快。

彩樓歡門迎來送往，客人絡繹不絕。

許多玩意兒是雲漉沒見過的。

興奮地直喚“哥哥”。

此時的雲漉，瞳眸中也如那日般塞滿了熱鬧，漆黑瞳仁映射繁華宮燈，巍峨壯闊的宮殿在銀月柔洩下，像極了墜雲山幻海般的天宮。

雲漉與雲辀進入宮殿，食物香氣環繞，宮女們身姿綽約在殿中起舞，絲絲宮樂扣入人心。

雲漉立時噤聲乖巧地跟着哥哥入座。

他們位置不算靠前，于百桌的中間。

坐前排第二個位置，于鄭相旁的霍擎北一眼攫察出雲漉的身影。

光瞧上一眼，體内酥麻之感爬滿身心。紫蓮恬靜，穿她身上栩栩如生，瓣瓣蓮漣，發髻上的步搖晃得心顫。美的攝魂，霍擎北隻想擁她入懷不被其他人所見，宣示天下，這是他的人！

雲漉大着膽子環顧四周，官女子們頗有禮儀，跽坐母親右側，大人坐至最左側，官夫人于中間。

雲漉學着她們的坐姿，于雲辀右側坐下。

她閃着杏眼望向前方，正好撞上冷着臉目光卻灼熱的霍擎北，她面上一紅，身子傾斜躲于哥哥身後。

該死！他不看身在何處？宮殿上眼神竟敢這般赤裸，叫人如何承受。

哥哥不喜她與霍擎北來往，她不想做哥哥厭惡之事。

雲漉躲他！

霍擎北瞳仁驟然緊縮，心口炸裂般疼痛，幾日未見，他思她蝕骨咬心，她竟想做聽哥哥話的乖乖女，哼，她做夢。

他極力控制上千小蟲子攀咬心肉的灼痛，鳳眸閃現精光。

片刻，宮殿坐滿了朝臣官眷，宮樂一停，舞女們柔着身子退下。

殿内安靜下來，林德元大喊：“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進殿！樂琅公主進殿！”

衆人起身跪拜，雲漉埋頭，樂琅公主便是上次皇後與她提及的那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