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仕卿沉浸這場救贖的話本,已為雲漉找好了藉口,她的真面目隻想予他看。皇上來了也甯死不屈。
裴仕卿替她開脫,“老師,她方才受了驚吓,恐還未回神。還請老師...”
高相不悅,面色陰沉。
他正要說事,裴仕卿倏然離開去救姑娘,不請示他就擅自帶人過來,這讓他如何說下去?再者,裴仕卿哪來的膽子敢反駁他。
雲漉瞄了眼寒意滲人的高相,往裴仕卿身後躲了躲。
高相唇角挑起,冷眸睨向裴仕卿,看他如何抉擇?是仕途還是女人?
裴仕卿讀懂了老師的意思,他立時朝高相拱手,堅定道:“老師,放心,我會納她為妾,她是我的人,不會将我們所言說出去。”
言畢,裴仕卿環住雲漉,雲漉順勢靠他懷中。
高相冷哼一聲,裴仕卿啊,此生難逃情劫,總有一日死在女人手裡。
既然他開口擔保,倘或出事,一并除之,他早就想除掉這隻欲求不滿的狗了。
“明香坊的賭坊之事查出是誰做的嗎?”
裴仕卿搖頭,“我搜遍梁京城,嚴查走訪,竟無蹤影。打砸不說,現下賬本被偷走,學生于心不安。”
高相睥睨他,來他這賣慘來了?一臉不中用的神情,裴仕卿也知道高相已然不滿。
怪他有何用?高公確老奸巨猾,平日光收錢不辦事。既不出人,也不出力,私下肮髒交易都是他在做。每次出事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早被他拉去擋死了。
“我可提醒你,朝中無人替你背鍋了,你的親妹夫被你害的至今未歸。雲辀,多麼正直善良,皇上當年對他寄予厚望。你是真狠得下心。私開礦山,礦山運作不适,遇大雨崩塌緻死傷不計其數,你悉數嫁禍于他,朝中在他宅中搜出那麼多證據,你一股腦全扔他那了。傻子才會把證據全留家中。比狠,仕卿,我衆多學生中,你無出其右啊。”
高相此番話無疑是震天驚雷,這劈雷正中雲漉,劈得她耳邊嗡嗡作響,全身酸麻,她失去了所有力氣,眼前之物天旋地轉。
雲漉瞳仁顫得厲害,哥哥,竟是她的枕邊人給害的!
止不住的發抖,不能露餡兒,不要抖,可怎麼也停不下來!雲漉,不能抖。為了哥哥,雲漉!不要抖!
她想到如父如兄的雲辀,淚水似斷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雲辀對她,總是言笑晏晏,從不與她說煩憂之事。
自做了官,雲辀因公務繁忙,又盡心盡力為朝堂為百姓做事,而日漸滄桑憔悴。
他日日披星而出,戴月才歸。
反觀高相和裴仕卿,壞事做盡,整日流連花樓,窮奢極欲,他們心中哪有朝廷?有的是填不滿的欲望和可悲的劣根!
她的哥哥竟是被這兩人陷害的!!
雲漉不自覺握緊拳頭,丹蔲掐進肉裡,血珠不停冒出,她感知不到痛楚,這點疼痛哪比得上對哥哥的心疼。
那時哥哥突然貶谪,雖不知何事,但她始終不信哥哥會犯貶谪的大錯,定是朝廷誤會了哥哥。
原來,真不是哥哥的錯,是裴仕卿這個毒蠍心腸,陷害她的哥哥!
雲漉心底凄涼,她究竟嫁了個什麼樣的豺狼,還隐忍三年不和離,不讓她去尋哥哥。
裴仕卿感覺懷裡的女子,有些古怪,她在顫抖,是在害怕嗎?為何有股怨憤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裴仕卿忍下不安的情緒,此時他顧不上雲漉,他要專心對付高公確,高公確此言已是近乎威脅。
裴仕卿最了解他的老師,精明自私,貪婪心狠。老師棄他等于沒命。他手中攥有高相的把柄,若成了棄子。他隻剩一條路,被高相滅口...
“老師放心,追到地獄我也會揪出鬧事之人,将賬本奪回,學生發誓,絕不牽連老師。”
高公確眼睛眯起,全身靠後,陰森森地回道:“有何能牽連我,我可不知甚賭坊、礦山,為官做宰多年,誰不知道我是清廉為民的好官。”
裴仕卿自認臉皮厚,比其他老師,仍是遜色太多!他是清官!清官會出現在揮金如土的夢春樓嗎?還不是他裴仕卿這麼多年冒死替他撈金!
做了他這麼多年的走狗,沒一句好話,整日擺着宰執的臭架子,裝腔作勢。他裴仕卿替他做的,連帶九族都能被皇上誅殺八百回了。
到頭來,這老不死的,竟冷血至此,不想着如何撈他,反倒又威脅上了,他以為自己能摘開?做夢!讓他提醒提醒他這位宰執,手上哪還有幹淨之處啊?同他一樣浸滿人血的禽獸罷了!
“誰不知老師是朝中最運籌帷幄,高瞻遠矚之人。當初老師暗示我娶雲辀的妹妹,不就是老師的先見之明。将自己的威脅攥在手中,該出手時我替老師除去威脅。一箭三雕,朝野上下,學生最欽佩的隻有老師您。”
高相聞言大笑,好啊,養了這麼久的狗,終于聽見他吠了。以為養了條啞巴狗,沒想到急了也會咬人,有意思有意思。
裴仕卿唇角硬扯出笑意,那抹笑冷冰冰,寒凜凜。
高相眼珠向下,看了眼他懷中深埋面目,發抖的雲漉,隐隐覺得此女要壞事。
明明是第一次見,可她看他的眼神以及看裴仕卿的眼神,不像為己贖身的乞憐模樣,倒像是...有意靠近。
高相蓦然沉臉,下颌撇向雲漉,示意此女不能留。
裴仕卿隻當她是害怕了,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子聽見他們的言談,自然是驚恐的,這些事但凡知曉,便是踏進了棺材闆。
裴仕卿向他鄭重點頭,意思讓高相放心,他玩夠了自會了斷她的命。
高相這才扯出笑意,狗會叫會咬人是好事,可犯蠢了,一時心軟,那便該死!
裴仕卿疼惜地撫摸女子的發絲,高相見狀冷哼,放他去軟玉溫存罷,他還能演多久呢?
“好了,我該走了。”高相起身。
裴仕卿放開雲漉,跟着起身,拱手拜禮道:“老師,學生送您”
高相瞥了眼呆滞的雲漉,“不用,你早贖了她要緊。”
雲漉沉浸在驚天霹靂的消息中無法自拔,她現下如無魂的皮影,聽之任之。她此刻還未反應過來,若被裴仕卿帶走她将面臨什麼!
裴仕卿應是,提皮影般抱起木楞的雲漉。
雲漉颦颦緊蹙,一把推開裴仕卿的擁抱。動作之大,惹得裴仕卿疑惑地看向她。
高相見此,神色愈發冷冽,他欲提醒裴仕卿,此女不能留了。
一個冰寒陰戾的聲音旋即傳來。
“裴仕卿,你要帶我的女人去哪?”
雲漉聽見霍擎北的聲音,如夢方醒,她窺了眼晦暗不明的高相,立即撇開,杏眸含淚地望向霍擎北。
她目光悠悠,又要靠霍擎北拉她出水火了,不知不覺欠下他兩次救命之恩。
不過她現下無暇顧及,眼前這兩個陷害她哥哥的人,她先替哥哥報仇!
霍擎北見她哭過的眼眸,眼神充斥忿恨,想是高相與裴仕卿說了有關雲辀之事。
裴仕卿娶她是預謀,打她斷了夫妻情分。害她親兄,更添了深仇大恨,雲漉,你要感謝我教你認清你的夫君,作為酬謝,你隻能以身相許。
而裴仕卿看清來人後,如狗見了猛虎,龇牙咧嘴地展示他微不足道的威懾力。
他恨恨道:“霍,擎,北。怎麼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