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蒙蒙亮,霍擎北打開房門。
在外等候的湘戎見到他,一時怔住了。
頭回見大人穿官服,如何形容呢?湘戎搜腸刮肚,想遍所有他認識的字,也不多,很快便想盡了。從中摳出倆字來,‘好看’。
大人送他的書得抓緊讀了。
“發甚愣?”
“沒...沒甚。”
“走罷。”
“!”
大人今日心情不錯!放以前大人見他發愣,早一腳踹上來了。
湘戎垂首,跟在大人身後。
駛進宮中的馬車,湘戎坐于車夫旁,認真記着從霍宅至宮殿的路。大人隻給他這一次記路機會,大人下朝後便由他駕馬車。
馬車在垂門停下,湘戎稍一探頭,看見前面停了數十輛馬車,便道,“大人,到了。”
車夫打開輿門,霍擎北下來之後,扔給湘戎一塊腰牌。
“交給内侍,巳時取。”
“是”
官員們手捧笏闆三三兩兩穿過垂門,朝宮殿走去。
這是湘戎頭一回見官員上朝,内心十分好奇。他站的筆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們,膽大得不像侍從。他數了數,官服共有四色,綠服和青服最多,紫服最少。
他不禁想,那大人身上的绯色是幾品官?
“奴仆也敢抻着脖子打量朝臣,這般放肆無禮,真是有其主必有奴。”
路過的官宦們聞言紛紛側目,十分不悅地看着湘戎。
斥責之人從霍擎北斜後方現身,他沉着腳步上前與霍擎北齊肩而立。一身綠服的裴仕卿側過身,眼尾上挑地睨着霍擎北。
湘戎沖上前便要殺,大人在他心中如神一般耀眼,此人憑什麼羞辱大人!!
霍擎北按住他。
湘戎肩上傳來強大的力量,怒火立散,即刻縮回身子,向官員們低頭認錯,“各位大人,小的知錯了!小的乃南疆人士,習中原禮儀不久,請諒解。”
霍擎北拍拍他,湘戎退至身後。
霍擎北目光沉沉地望向同僚,“襟懷而坦蕩,他目色清澈,并無惡意。”
旁邊傳來窸窸窣窣議論聲。
“他是誰?”
“霍擎北,在南邊呆了三年的那位。”
同僚們拱手笑道:“原來是霍大人的小厮,無礙無礙。霍大人穩固南疆,頗為辛勞。此等小事,無需挂記。”
霍擎北聞言颔首,轉頭直視陰沉着臉的裴仕卿,悠悠道:“有些人俯首恭禮,心裡是否誠服,不得而知了。”
“你說誰呢!”裴仕卿怒道,四周傳來探究的視線,裴仕卿意識自己有些失态。他沉下臉,咬牙回道:“霍大人,還請慎言。”
霍擎北唇角微挑,不再看他,徑直走去。
——
寝殿内,熙明帝剛穿上朝服,殿外有内侍傳來消息,侍奉熙明帝的公公林德元聞言後進殿跪拜。
“說”
林德元将垂門之事禀報聖上,熙明帝聽後眉宇微蹙。
林德元知曉,聖上不悅了,趕忙跪地伏首,他内心咒罵裴仕卿,該死的言官大清早找晦氣!
“朕記得,裴仕卿是高宰執的門生。”
空氣中彌漫着危險氣息,林德元将頭埋得更低了。
聖上不問離京的霍擎北,反倒問起在朝的裴仕卿。這是何故?難道,霍擎北是聖上的人?林德元被自己的猜想吓得咽下津液。
帝心如淵,他們這位親和之姿的聖上,騙過了滿朝臣子。
——
熙明帝上朝,百官行禮。
迨百官直起身,熙明帝掃視一圈,開口道:“霍卿。”
霍擎北一腳踏出,不疾不徐地邁步上前,熙明帝見他,步步生威,那雙眉眼頗具淩厲。
林德元餘光看見熙明帝眸中閃過滿意之色,心下了然。
霍擎北在高相與鄭相之間止步,躬身回道:“臣在”
“霍卿,守南疆三載,鎮壓叛蠻,上奏朝廷設新安、诏化兩縣,後安撫、規化餘蠻,緻南疆安穩,無叛蠻複起。乃有功之臣。由南州知府兼兵馬巡檢,擢升編修三司條例官。”
聖旨一下,百官皆震,面色豐富。
高相沉穩,面色未改。鄭相則喜形于色。還有嫉妒的、羨慕的、不屑的...以及忿恨的,裴仕卿臉色如豬肝,難看至極。
“謝皇上。”
熙明帝唇角抽動了下,霍擎北叩謝隆恩時,神色冷峻。他這謝的,像熙明帝欠他了錢似的。
“皇上!”
裴仕卿忽然站出來,躬身疾步上前,于霍擎北左邊停下,捧着笏闆朝熙明帝拜禮。
高相看了眼裴仕卿,匪夷所思,他站出來作甚?近日對他并無指示啊。
高相靈光一現,有人告知他,上朝前裴仕卿與霍擎北發生口角,當時便奇怪裴仕卿與霍擎北何時結了仇。
莫非他還想彈劾霍擎北?高相思及此,掐死裴仕卿的心都有了。他看不出皇帝對霍擎北的賞識嗎?四品升至從三品,離宣麻拜相不過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