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要吹多少裡,才能帶走惦念;落花要沉多少年,才能寄托緬懷。沒有人知道答案。愛和想念常常連着痛覺,把人磨碎,又重建。
江晚雲長長歎息一聲。
“清歲回來了嗎?”
“還沒呢,”吳秋菊點上助眠的香薰,把窗簾拉上,以防卧病在床的人再觸景傷情:“不是您趕人家走的?這會兒又記挂了?”
江晚雲目光放下,沉默。
“您放心,蕭總那些話也就是吓吓她,等這幾天過去了,自然會把人叫回來。找個得心應手的人不容易。”
江晚雲颔首,氣若遊絲:“她要是回來了,讓她上來找我。”
“好的,這個點了,要回來也是明天了,您早點休息。”
吳秋菊把門合上,房間裡又隻剩下燭火微亮的光。那香薰還是幾年前采風時帶回來的,燭身有年邁的指紋,燃燒的輕煙裡,有懷安濃厚的鄉土氣息,散發着田野間最質樸的味道,這味道讓她安心,每每理療過後,等一身冷汗散去,總能伴随着就昏昏欲睡了。
隻是今夜,好像心事深重。理療發了一身汗,渾身無骨似的虛弱讓她輾轉反側都難,隻在昏暗裡放空着雙眼,無神地看着仿佛要禁止的時間,會流逝的好像隻有生命。
她的生命。
*
離甘棠花六公裡開外的庭院,除了一棵白松獨立,什麼也沒有。
這裡是林清歲的家。
天空灰壓壓的,記得前兩個月雪還在鋪滿地的松針上蓋了一層又一層,依然無法把荊棘掩埋,也無法把空氣照亮。如今融雪了,地上又顯露斑駁。
“煙有那麼好抽嗎?”
屋裡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了房門。
李海迎長了張不老的娃娃臉,那雙雪一樣透亮的眼睛彰顯着對香煙的好奇,讓她看起來不像已經年過四十。
當然也可能她還不到四十,林清歲其實也記不清了。
吞雲吐霧的唇輕輕上揚,側目,将燃得隻剩一點煙頭的卷煙遞過去,淡然一聲:
“你試試?”
李海迎有些驚惱地紅了臉頰。
“外面涼,趕緊進屋。”
手卷的煙草沒有助燃物,這會兒已經滅了,林清歲索性走了兩步去路對面的垃圾桶棄了煙頭。
轉頭時屋門還開着,暖色調的光亮同暖氣一起送出來。見李海迎還站在門口,裹緊了身上的毯子哆哆嗦嗦等她,她便加快了回家的步子。
“試用期過了?”
“嗯。”
李海迎臉色有些黯然,猶豫幾翻,還是開口:“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我還是想說……”
“人死不能複生,我知道的。”
林清歲打斷了她,坐回電腦前,眼神又沉冷了許多。
“就算你找到真相又能改變什麼?你千方百計地接近江晚雲,就不怕誤傷了無辜的人?”
過度的擔心讓李海迎的語調不禁有些激動,蹲身握住了林清歲的手,苦口婆心地勸導:
“清歲,我們都應該往前看。”
林清歲沉默片刻,把手掙脫收回,看向李海迎日漸蒼衰的眸,認真又坦然:“你往前看吧。”
李海迎喉間哽塞,許久說不出話。
“放心,我已經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了。所以你往前看吧,不用帶上我。”
林清歲話落,又拿着桌上的小皮包推門去了外陽台。倚靠着欄杆打開皮包,在最外層抽了張煙紙,又在裡層捏了些煙草往紙上頭鋪上一層,指尖輕輕揉卷,留了些邊緣的紙舉到唇邊,好讓秀氣的輕吻讓它濕潤,又卷好一支煙。
頭發能染回來,紋身忍忍痛也能洗,隻有煙不好借。在江晚雲家住着什麼都好,就是一周五天不碰煙,周末回家就容易報複性反彈。
李海迎看着她的樣子,心底苦不堪言。自知不該提這個話題,有些後悔,想找個岔子緩和一下氣氛,擡高聲調追問:“周末醫院會很忙,我可能沒時間回來陪你吃飯。你能照顧好自己吧?”
林清歲“嗯”聲回應。
李海迎默默歎了口氣,轉身出了房門。
陽台上星火再一次燃起,客廳裡的光線似乎無端暗下了些。
這世上似乎隻有孤獨是永恒的。
*
隔天,仁卓醫院尋常一樣忙碌着,李海迎下診時已經過了午飯點了。
護士遞過簽字闆,順便遞上了一個便當袋:“清歲送來的,還叮囑我一定要确保你吃完。李醫生好福氣哦,有個這麼孝順的女兒。”
李海迎接過打開來,看見色香味俱全的葷素搭配,心間一軟:“這孩子……心裡的永遠比嘴上的多。”
她透過窗戶眺望向江的對岸,眼裡擔憂又多了許多。
*
周末這兩天,林清歲在家裡百無聊賴,看看文獻,看看關于“花辭鏡”古早的新聞。
“樊青松翻紅名作《花辭鏡》,以懷安村真實事例為原型深情打造,弘揚:以女性視角為女性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