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胞們,無論是水星,還是我們的外星厄斯,在當今全宇宙恐怖主義威脅日益嚴峻的背景下,我們人民的反恐訓練,非常重要,大家不能兒戲!”
李若希對着電視鏡頭,神情肅穆,舉着拳頭呐喊。
“反恐訓練不能能夠形成一個全民參與的反恐結界,更能共同維護社會穩定與發展,而落到我們每個人的頭上,則是為了提高我們個人的安全意識和自我保護能力!”
“這件事做起來并不難,首先需要我們提高警惕!在公共場所遇到爆炸、槍擊等恐怖事件時,要迅速确定危險源,立刻撤退,來不及撤退,也要立刻尋找掩體,避免被流彈或碎片擊中,并盡量向安全出口撤離!大家請看,如果有一危險分子,手持武器——”
鏡頭畫面一轉,一個高大魁梧的Alpha壯漢頭上套着黑色絲襪,根根銀發豎起,手裡拿着一個佯裝成炸彈的易拉罐,走到了馬路中心,耀武揚威。
忽然一個Omega青年大喊大叫起來:“不好了,不好了!他是恐怖分子,他手上有炸彈!”
莊雅思雙手捂着嘴巴,花容失色,邊喊邊往一邊跑,出色地展示他的演技,而其他路人、商販、開車的司機(皆為Alice戰士假扮),則在聽到莊雅思的喊叫後,紛紛停下腳步,迅速朝反方向逃離,司機則開門邀請過路人急忙上車,關上車門後調轉車頭,火速離開事發地。
“恐怖分子”丁一翼發出了“啊哈哈哈哈”的猖狂笑聲,手裡舉着微型炸彈開始玩人流聚集處狂奔,而身着Alice軍裝的允中祥和殷鵬則手持盾牌與槍支,冒着被丁一翼炸死的危險,極速向他沖去,搶奪了他手上的炸彈後,把他打倒在地。
畫面又一轉,回到了李若希身上。
“同胞們,眼見為實!隻有掌握這些基本逃生技能,才可以在關鍵時刻保護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财産安全!”
正值春意盎然之際,烈日當空,陽光正好,他在這兒面對着數十個媒體鏡頭,不厭其煩地教授公衆一些基本的防護與逃生技能。
包括如何在遭遇恐怖襲擊時迅速有效地逃生、如何進行簡單的急救處理、如何使用身邊的物品進行自我防衛等等,也許是他一站站了兩三個小時,又是排演訓練,又是大聲疾呼,鬧得自己香汗淋漓,不但過路的人都在戒嚴線以外駐足觀看,就是空中飛過的蝴蝶和蜻蜓,看到他俊美的臉龐,聞到他濃郁的花香氣息,都停到了他的身上。
“哎你們看,蝴蝶!”
隻見一隻黑金配色的馬蓮蝴蝶,正正好好,落在了李若希軍服紅色的領帶結上,忽閃忽閃,翕動着兩邊翅膀。
左邊又飛來一隻好奇的蜻蜓,則停在了他濃密光亮的深棕色頭發上,汲汲攝取着栀子花香。
“蜻蜓也來了呢,好幾隻!”
“李上将天生就有能讓萬人矚目的能力,真是好美啊!”
“國色天香當如是!”
這場反恐演練實戰直播,因為“李若希”“蜻蜓”“蝴蝶”等熱門關鍵詞,而不斷登上了熱搜,于皓南坐鎮航空基地總指揮部作戰中心,也遠程觀看了這場活色生香的反恐總動員。
“有用嗎?”于皓南問道,“我看老百姓更關心他招蜂引蝶的本事。”
“前後上了7個熱搜,實時觀看人數有3000萬,重播率高達88%,點擊量過2億,”許子昕道,“各個指數比較起來,于總,他可比您那冗長又枯燥的反恐講座更有收視率。”
“哦?是嗎?”于皓南問道,“那我演講那天多少人看啊?”
“您真的想知道嗎?”桑紅翻了個白眼,“不到2萬人,而且不到一半時間就跑了一大半的人,大多都是讨論您膚色黑不黑,還有跟于總司令像不像,更多的彈幕……是評價你跟李總配不配。”
“那配嗎?”于皓南問道。
許子昕和桑紅一起搖頭。
“不配,都說李總跟您,那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
“豈有此理!”于皓南佯裝憤怒,唇角卻不住上彎,莞爾一笑,盯着畫面中的李若希,“淨會招些撲棱蛾子,有什麼了不起。”
話雖這麼說,但這提高人民反恐意識,教授人民基本防護技能,以及在各個公衆場所組織反恐演練和培養大衆加強自身社會責任感、配合軍警聯合搜檢、軍民融合的艱巨任務,就落到了李若希的肩上,每天從早到晚,李若希率領Alice一衆将領奔波在反恐第一線上,日夜不停進行着繁重的宣傳工作。
“這恐怖分子為啥總讓我扮演啊?”丁一翼巡演了半個月後,怏怏不樂,“我兒子的同學都看出我來了!”
“因為你長得比較像大boss啊,”莊雅思笑道,“殷總和允總都長得比較正義。”
“那你呢,你長得比較一驚一乍嗎?”丁一翼不服氣。
“我是看起來就像能發現危險源的聰明少年。”
丁一翼切了一聲,Alice戰士們都笑了起來。
“大夥兒再堅持一下,經過我們夜以繼日的巡回演出,我相信民衆們已經知道該怎麼辦了,”李若希道,“接下來需要更有實戰可能性的‘武軍’操練,咱們都要認真起來。”
“是!”衆戰士們齊聲喝道。
“我看你休息一兩天吧,養一養嗓子,”丁一翼聽出他的喉嚨有些沙啞,“我們跑來跑去倒沒什麼,就是你要說的話太多。”
“沒事。”
李若希離隊以後,每個傍晚時分,都會去世貿天階巨型天幕下邊,一家開放式的公共咖啡廳裡小坐片刻。那裡有松軟幹淨的橘黃色沙發,有比較私密的三角位置,有能夠眺望遠方夜景、俯瞰整個城市風景的卡座,也有無人可以竊聽、沒人能夠偷窺監控的死角射線。
這是少年時他就常常喜歡來的地方,與他一起的,是他童年開始就形影不離的親密夥伴,他名義上的堂弟,他在軍隊裡的大副。
這天晚上,坐下片刻,沒等掃碼下單,服務生便端來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茉莉茶咖,微笑告訴他:“是一位先生為您點的。”
“謝謝。”
不一會兒,他身後來了一位客人,頭戴寬大邊檐的漁夫帽,眼上罩着一個茶棕色的眼鏡,身穿利落休閑的牛仔褲、紅格子襯衣、運動鞋,一頭齊耳短發,手裡拿着一把長柄黑傘,坐到了他的對面。
“你來了。”李若希端起他叫來的咖啡,低頭啜飲。
“是,”對方緩緩擡起了頭,環顧四周,空無一人,迅速摘掉了墨鏡,露出一雙成熟而又淚光凄然的眼睛,“若希,好久不見。”
“六年了,”他忍不住伸長手臂,撫了撫他單薄的肩頭,輕觸他的頭發,“詠雲,你還好嗎?”
“我很好,你呢,”梁詠雲忍不住伸過手臂,蓋到了他冰涼的手背上,關切地看着他,“你瘦了好多。”
“也憔悴了很多,”李若希笑了笑,“轉眼我們都奔四了,你知道我有孩子嗎?今年都六歲了。”
“知道,”梁詠雲點頭,“他很可愛,也很有才華,隻是……隻是長得更像你就好了。”
李若希噗呲一笑:“這個倒是正如我願,像我很麻煩的。”
梁詠雲見他這樣展露笑顔,跟少時沒心沒肺的樣子又有了幾分相像,不禁稍稍放下了心,見李若希隻是凝望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你不問我是怎麼回來的嗎?”
“你方便告訴我嗎?”李若希直言道,“現在我不知道你是敵是友,也不知道你這樣見我,安不安全。”
梁詠雲心裡軟成一片,都已經是這樣的敵我陣營了,李若希仍然關心的是他的安危。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所以,你隻要靜靜聽着就好,”梁詠雲道,“若希,三言兩語,我沒法剖析清楚我自己,隻是上回我在厄斯和你說的話,時隔多年,依然不變。”
“我現在每天都上電視,你該知道我在忙什麼,”李若希道,“我在反恐,反的是誰,你也清楚。都這樣了,你仍然覺得他不是恐怖分子嗎?”
“是的,”梁詠雲舉起右手握拳,掌心向外,用力敲擊胸膛兩下,咚咚有聲,鄭重發誓,“我用我的生命起誓,他既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叛國者,更不是賣國賊,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厄斯戰役的勝利,有他立下的汗馬功勞。”
李若希怔怔地望着他,似乎在分析他說的話。
“那認賊作父怎麼說?”
“呵,如果不是他肯卑微認父,隻怕A軍想要殺死葉桑老賊,還得往後延它個十年八年!”
“那聯合雇傭軍,成立陰兵團,怎麼說?”
“王宇行有他的政治抱負和個人理想,我認為身在厄斯,人人都有建功立業的機會,”梁詠雲不卑不亢道,“當時厄斯國境大亂,不乏各路農民、工人起義,各個草莽英雄揭兵而起,難道因為他是王宇行,他就不可以嗎?”
“那西菻奪取核武,又怎麼說?!”
“西菻核武,那是葉桑老賊的核武!誰規定它就必須要歸于皓南所有,能者皆可上,智者皆可奪!”
“……”李若希咬了咬下唇,望着他,隻覺得非常失望,“于皓南不管怎麼說,他是水星遠征軍第一首領,他争奪西菻核武,不是為了他自己稱王稱霸,而是為了徹底廢掉核武,從此讓厄斯百姓遠離核武威懾,不再被原子彈所傷。我請問,王宇行能做到嗎?他搶了核武,是要卸掉嗎?他有那個能力,他也絕不會做,二者高下立判!”
梁詠雲果然無法狡辯。
“你現如今跟我說這話,所站的立場,已經不是A軍的立場,而是完完全全王宇行的立場。”
“若希,我無法向你保證,當時瘋癫暴戾的王宇行,會不會真的投放原子彈。但在于皓南停軍茂城的時候,當你們欲打天水封騰沖的時候,王宇行就在西菻,他沒有發射原子彈!”
“他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A軍!”李若希果斷道,“隻是他不知道當時的方缇在哪,是不是在天水,是不是在茂城,因為于皓南派下命令,讓他武裝支援翅膀!這一點,你不可否認吧?!”
“……”
“詠雲,你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能犯這樣愚蠢的錯誤,”李若希痛心疾首道,“你難道還愛王宇行嗎?愛一個心裡從來就沒有你、以後也不可能有你的人,你為他的付出和犧牲,搭上你的前途和名譽,甚至可能包括你的性命,這算什麼?!”
“我不知道!我以為……我以為至少你會了解,你也是不計較一切愛過的人……”
“所以我大錯特錯!”李若希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認真地告訴他,“當日在新兵營,你勸我說于皓南根本不愛我,他不跟我确定關系,卻抱我親近我,他不尊重我,他不說愛我,卻跟我做盡了親密之事,他就是敷衍我。現在,我明确地告訴你,你說對了,完全正确,他當時心裡就是有别人!”
“什麼?!”梁詠雲咬緊了牙,拳頭緊握,“他真的喜歡别人?!”
“是,一個他魂牽夢萦,完全是他理想型的人,”李若希冷笑道,“可惜我耳聾目盲,還是孫舜香直接點破,我才清楚,我犯蠢了多少年,一整個青春歲月,都白白搭了進去。”
“王八蛋!”梁詠雲恨恨地罵道。
“詠雲,别走我一樣的路,回頭是岸吧,”李若希勸道,“他是不是好人,是不是賣國賊,是不是恐怖分子,将來自有公論,你不能再跟他混作一團了,不值得!”
“他從沒愛過我,也沒騙過我,是我自甘沉淪,這一點,我很清楚,和你不同,”梁詠雲涼薄一笑,“我們雖然同行數載,是大學同學,是新兵營同窗,是同伴,是摯友,但他現在還對我避如蛇蠍,連跟我同處一室,都會感到不自在……他實在是個很純情的人,對我也很好。”
李若希愣愣地看着他,見他面色绯粉,低頭一笑,盡顯提起意中人時掩藏不住的缱绻和愛戀。
“這些年,我雖然衆叛親離,毀了我曾經的一切,但和他在一起,我就是開心的,”梁詠雲擡頭看着他,“我什麼也不奢求,也不想跟方缇争奪他心裡的位置,隻要和他物理意義上的‘在一起’,我就甘之如饴。”
李若希沉默了半晌,仰頭無奈地歎了口氣。
誰曾想經年以後,形勢倒轉,他能是苦勸梁詠雲的人。
“你知道我另一個兒子嗎?不是才華很好,很不像我的兒子,”李若希靜靜地望着他的眼睛,“而是另一個,一個完全不像我,非常聰明,卻早早夭亡的……”
“若希。”梁詠雲緊緊地懷抱住他的手臂,充滿同情地望着他。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李若希慨歎一聲:“這也跟王宇行無關?!”
“完全無關!”梁詠雲指天誓日,“他喜歡小孩,疼惜女人,他其實是個很有愛心、也很心軟的人,我無法保證20出頭的王宇行會不會亂扔核武器,但我敢保證——現在的王宇行,已經被方缇套上了枷鎖,是絕不會濫殺無辜的人!”
暮色已晚,天逐漸暗了下來,梁詠雲往樓下張望片刻,知道冒險跟李若希的會面,隻能結束了。
“若希,不要再抛頭露面了,那很危險。最好離開駐地,也不要回你的家。”
樓下兩名服務生探頭探腦往上看,李若希稍微一動,梁詠雲出言提醒:“别動!我們的人,比你的多,武器,也比你的厲害。”
他起身拿起旁邊的黑傘,李若希早已看出裡面藏着一把長槍。
他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李若希一眼,轉身決然而去。
過了十幾分鐘後,李若希才起身下樓,坐進了Alice軍車裡。
“怎麼樣?”
“梁總的反偵察水平實在是太牛了,”莊雅思将耳麥拿掉,遺憾地感歎道,“我們跟了不到十分鐘就被他甩掉了,還好沒給我們扔個燃/燒/彈。”
“沒關系。”李若希扯下第二顆紐扣下面的跟蹤器,插進了筆記本電腦裡,梁詠雲的行動軌迹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