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是好事,”方傾道,“下個周一,丁一翼就放出來了。”
李茉莉和丁一劭面面相觑。
“不是今年年底才釋放嗎?”李茉莉問道,“這一晃七年,龍龍都六歲了。”
“他在牢裡立了功,犯的也不是戰争罪,可以減刑,”方傾問道,“你們沒聽說嗎?”
原來,丁一翼在獄中六年多,方盼盼作為監察員,陪了他五年之久。這其中,方盼盼除做領教老師以外,身兼獄卒。隻是他性格柔弱,處事溫和,本不擅長拿着電棍抽人、教育人的行當,何況他要管理的人是一個個窮兇極惡的犯人。
“你再不守紀律,我這個電棍,就要、就要打在你身上了!”
他舉着電棍,氣呼呼地說道。
對方是個無/期/徒刑的老牢頭了,頭一次見他這監察員打人還帶預告的,當即樂不可支,笑得彎了腰,沒等調戲盼盼幾句,丁一翼幾步蹿了過來,奪過方盼盼的電棍,就将他抽得從此直不起腰。
丁一翼被一群監察員趕來群毆後,送進了禁閉室思過,方盼盼在外面送他進去,哭得梨花帶雨。
“我在禁閉室那就是純休息,純養生局!”丁一翼連忙安撫,“真沒事,你别哭了,盼盼,我很快就出來了,别哭……”
他又被摁進了黑漆漆的禁閉室裡,這跟以往進去後就蒙頭大睡不一樣,因為關他這七天,意味着方盼盼在外面要擔心他七天,更要作為獄卒,暴露在危險中七天。
七天過後,他出來時,在看到方盼盼安然無恙時,整個人都要老了七歲。
他數次勸說方盼盼不要陪着他,做危險系數這麼高的工作,但是方盼盼不同意。
“有的人坐牢,坐着坐着,就死了!”他嗔怪着,生氣丁一翼竟然不懂他的擔心。
他說的人是凱文遜,當年凱文遜也是好好地進去了,沒兩個月,就把别的犯人打得腦瓜子開瓢,當然,他自己也被打得腦袋被縫針,以他那樣的體能與身體條件,在牢裡撐了三年才病死,已經算是醫學奇迹。
“你老公是力王!可不是那病秧子凱文遜,你趕緊辭職!”家裡人也一味勸他,不要自讨苦吃,可盼盼都拒絕了。
夫妻之間,哪有隻能共享福,不能共患難的,丁一翼是首富之子時,讓他過了幾年風光無兩的闊太太,現在丁一翼落了難,他要有情有義。
丁一翼見他苦勸不聽,隻能自我修正了,能不讓盼盼再遭遇其他犯人刁難的唯一方法,就是他在身邊護着,且不能用暴力,要用微笑。
也就是這“微笑”待人,化解了他的戾氣,還利用自己在獄中結識的超強人脈和同監室友,讓他得知了一夥别有用心的人以盜竊之名偷藏武器,決心秘密刺殺老刑警的罪刑。在開年之初,他成功揭發了這夥盜賊的真面目,使其人贓并獲,其涉案之大,獲刑人之多,挽回人民生命财産與經濟損失之數目,為開國之最。
丁一翼成功減刑8個月,将于下周獲準,予以釋放。
李茉莉和丁一劭同時松了口氣,面上稍緩,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李茉莉歎道:“感謝國家執法公正,法律嚴明,翅膀能夠得監管改教,重獲新生。”
丁一劭卻沒有說話。
李茉莉推了一下他的手腕,他才點頭:“感謝,感謝。”
“這是他自己立功減刑,對我們有什麼可感謝的。”于浩海道,“要說感謝和虧欠,是我們感謝若希付出的一切,我們對他深感虧欠,是我們教子無方,讓他在婚姻裡受了太多委屈……”
“我們做長輩的,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隻是因為翅膀判刑,若希要離婚,那是他腦子不清楚,拎不清。”李茉莉觀察對方表情,可方傾和于浩海都低着頭,沒有說話。
丁一劭冷聲道:“那不止是因為這個?”
“是我們教子無方。”方傾道。
“說這些沒有意義了,是若希和皓南無緣,”李茉莉道,“盼盼這些年陪着翅膀,我們都看在眼裡,要不是他,翅膀能不能挺過來,挨到被放出來這一天,都是兩說。咱們之間……為了孩子,都不必再追究了。”
他這話雖然說得很溫和,但方傾和于浩海都聽得出來,其實溫和的拒絕,更不容否決,“無緣”二字,代表了他們的态度。
“茉莉,我們今天找你們來,不但是為了翅膀要放出來這一件事。”
“你早說呗,總統大人,”丁一劭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您也是國事繁忙,滿頭的包。”
“小黑的事,你們難道不追究了嗎?”方傾問道。
二人臉色随之一變,小黑的離世不但讓衆人扼腕,更讓李若希身心遭受重創,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康複。
“是誰幹的?!”丁一劭冷聲問道。
四人坐在這裡,聊了一整個晚上,因為共同的敵人,他們再一次結成了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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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柳色初新,春天的腳步悄然而至,萬物複蘇。
水星春回大地,每一個角落都洋溢着溫暖的氣息,這是一個充滿生機與希望的季節,隻是,傷心人别有懷抱,春的溫暖并沒有照耀其身。
王宇行徘徊在醫院大樓下面,不住擡頭凝望,從早上到傍晚,從天黑,到天明,方缇的活動坐标一動不動,就停留在那門窗緊閉、無人打擾的研究室裡。
“袁艾青與方上将的婚禮将延期舉行”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水星,他們以“一切都是誤會”,推出了索菲娅,再次欲蓋彌彰,試圖挽回袁艾青的聲譽,保住他的仕途,拯救他的名聲,甚至那場荒謬的婚禮,都要延期舉行?!
王宇行跟了袁艾青有兩個月之久,他百分百确定,袁艾青喜歡的就是女人!
那方缇你呢,你是怎麼想的?你就聽從他們的安排了?
你難道是個傀儡嗎?!
他在樓下漫無目的地來回踱步,神态焦急,這種受到攻擊就躲起來的狀态,他很熟悉,在方缇競選厄斯醫院院長遭遇攻讦時,他就放棄了競選,可這次他的未婚夫成為衆矢之的時,他竟放棄了抗争?!
這到底是為什麼?
甯願做同妻,也不回頭找我,哥就這麼不堪嗎?
他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葡萄藤下,這蜿蜒的藤蔓已經有了那麼一抹細膩脆嫩的綠色,柔軟而有力,輕松地攀爬和延伸到整個藤架之上,它小小的葉子呈圓弧狀,一片疊着一片,被王宇行揪掉了一片,碾碎在唇中。
“你們聽說了嗎?方醫生還給那袁艾青說好話呢。”
“是啊,說他是個好人,剛正不阿,正直不屈,這麼正直的一個人,掩藏性向?”
“那海盜女大王的話也不像是假的,可袁法官給她買了那麼多衣服,給方醫生買了一件嗎?”
“所以坊間都傳啊,袁艾青喜歡的女人就是索菲娅,不然那索菲娅為什麼替他出頭,還穿他買的衣服都那麼合身?”
“不過這事方缇還不出來否認,還願意跟他結婚,肯定是出自利益的考量,誰不知道袁艾青是法政界的發言人,上一個發言人,後來不是做了首席法官,就是做了檢察長,那跟總統都是平級!這個身價,整個水星,還有第二個人嗎?”
“所以啊,我聽說那于黑子找方缇吵架,問他知不知道袁艾青喜歡的是女人,結果咱們方醫生說,那是‘各取所需’。”
“果然是總統之子,利益至上,看來婚姻不過是個跳闆,袁艾青将來能當首席法官,或者就能捧方缇當上總統!”
“啧啧,人不可貌相,方醫生可太牛了!”
王宇行聽得雲山霧罩,小葡萄有這樣的政治抱負,他怎麼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扯淡!
他決心不等了,再這樣等下去,他永遠等不到他想要的結果,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順手扯下了一片葡萄藤,在手裡卷成了一個繩索,決心動手綁人了。
如果他真的就想做總統……那也不是不行,他可以幫他。
如果他就想踩着袁艾青當跳闆……那不如踩我後背上,我會比他站得更高,站得更穩。
如果他就不想跟自己走……那就用這葡萄藤,将他捆起來,他要又哭又鬧不同意,那就吓唬他,或者哄他,或者一邊吓唬他,一邊哄他。
總之不跟自己,堅決不行。
王宇行待到深夜,喬裝一番,化身為一心肺科的主治醫生,在樓上值班,待到方缇的研究室外面空無一人,他溜門撬鎖,做得麻利,成功推門而入時,整顆心激動得都快要蹦出來。
“喂!”
他大喝一聲,又立刻收聲,感覺自己太粗暴。
他咳嗽了一聲,換了個音調,輕聲問道:“方醫生在嗎?”
裡面的電腦是開着的,顯示屏呈現出一藍光狀态。
他以為方缇在這兒伏案辦公,可走到電腦正前方時,卻空無一人。
他連忙屋裡屋外尋找,卻不見方缇其人,正詫異間,想起以前方缇的習慣,将珍貴的東西藏到枕頭下面。
于是連忙去翻找,那個舊型号的手機,被枕巾虛掩着,像是匆忙之間扔到這底下,露出了一角。
難怪這麼多天都沒出去,原來人不在,隻手機丢這兒了!
他拿起手機,按亮了屏幕,卻發現打開即是發信箱,而這裡面,有一封方缇未發出的信息,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發信的号碼,正是王宇行在水星曾用過的号碼!
快逃
這兩個字,讓王宇行渾身如遭電擊,正恍惚之間,忽聽背後,一陣火光亮起,桌上的電腦,噼裡啪啦一串電流聲響過後,瞬間燃爆!
轟!
一聲巨響,他被這沖擊波打倒,趴在了地上,手卻緊緊握着方缇的手機,鮮血從頭頂向下緩緩溢出,兩道鮮血,打濕了他的眼睫。
一群人急匆匆從下面趕了過來,右手持盾牌,左手執槍,領頭人一腳踹開了門!
“在哪兒了?!”
“報告長官,他跳樓了!”
“快去找!”
“他從門後跑出去了!”
黑暗之中,腳步踢踏有聲,非常混亂,像是湧進來一個加強連的人。
王宇行像條死狗似的被人拖着走,意識模糊之前,他聽到了梁詠雲混在裡面的聲音。
沒過多久,眼前一黑,王宇行便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