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打點好軍中事務,醫院裡做了人手安排,看了看吳鶴庭的傷勢,确定體征平穩,手術順利,愈後得當,又去巡房,看了看龍思齊後,趁着當晚,無邊夜色,驅車離開了醫院。
他要去逮王宇行。
這600多天,王宇行失聯時期,他不是沒想去找過,畢竟王宇行身邊還有一個“活的坐标”,那就是倪可夢。當初他用這小女孩當坐标直接定位了王宇行在西菻的位置,後來小夢跟王宇行彙合後,他也可以再次通過聯系小夢來把王宇行勾引出來。
……比如拍一張吃葡萄的自拍照。
王宇行再怎麼機智狡猾不過是個色/狼本色的男人,還是個對他充滿欲望、垂涎三尺的三十歲處男。方缇有的是小巧思和小手段,把王宇行釣出來。
隻是,孫舜香在他身邊安插的眼線大半年才撤走,方缇生怕他去找人,反而将災難引到了王宇行面前,畢竟孫舜香對王宇行是“見面就打”的程度。
但現在不同了,孫舜香深陷绯聞當中,自顧不暇,而李西彤在醫院出診後,孫舜香的人就都撤了,因此,他的動作才更激進了。
厄斯冬天的夜晚,天是灰蒙蒙的,空氣中有着還未散去的鞭炮氣息,前天正是歲末年初的元旦,新的一年,又開始了。
戰争結束這大半年,厄斯國度以雨後春筍般的速度迅速複原,遠征軍首領于皓南投下近17萬億,用于厄斯國度的戰後重建,這裡大半來自于丁一劭李茉莉“抛家舍業”用于救子的賠償費用。而于皓南此舉也向厄斯國民兌現了當初他來到厄斯的承諾:“我們A軍絕不是來侵略的,而是要你們過得更好。”
車窗開着,方缇在等紅綠燈時,向窗外望去,眼下,一座座高樓林立,人民的生活恢複了秩序,路上兩旁的燈陸續亮起,交通燈也相繼閃爍,車水馬龍,繁華如昔。
如果西菻大戰,他沒有偏幫二哥,厄斯落到了王宇行手裡,現在會怎麼樣,他不敢想象。從王宇行對倪可夢對孔鐘龍思齊等屬下甚至對湯姆貓的态度來看,他不是欺負弱小和任由弱小被欺負的人。但作為一個繁雜國度的管理者,他一定是沒有二哥于皓南那麼冷靜理智、情緒穩定。
方缇雖沒在方傾于浩海身邊長大,可他對王宇行很熟悉,就自己的判斷來說,一個國家的管理者一定不能太感性和沖動,隻是,王宇行的感性和沖動,又偏偏是他最難以割舍的部分。
通行燈亮了,方缇停了幾秒,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導航系統,那個圓點,一直沒動。
那是一種單頻GPS高精度單點定位系統監測微型儀,在茫茫宇宙中可以通過它來定位異星球上的我方戰機,而在厄斯國度無論天涯海角,通過這個小小的儀器,都能實時顯示被施放者的每一個移動位置。
三天前,他将裝有這個儀器的項鍊套到了王宇行的脖子上,就是為了讓他再不失聯,順便還能摸到他的藏身地點,看他正在做什麼。
如果還在做壞事,那就……繼續端他的老窩。
方缇能在20歲封上将軍銜,決不是簡簡單單的Omega戰士,他的對手和愛人又是王宇行這種底色漆黑的人,他不得不分裂成兩半,一邊不得不防,一邊不得不愛。
前面人行道上,兩位幼師一前一後帶着幾個穿着亮眼演出服的兒童,從附近劇院表演結束後,從前面經過。
方缇想起自己幼時也是方苗苗福利院的“小演員”之一,有一次在家人們都參與觀看的一場彙報演出中,他因為太想念爺爺于凱峰,想念爸爸方傾,在演出結束,已經落幕時,還拿着亮晶晶的捧花不肯退場,在台前向他的家人們扭來扭去地獻寶。
當時跑上台一位幼師,抓着他的小胳膊拉着他下台了,隻是,深紅色的幕簾還沒合上,老師就因為方缇的任性出醜,擡手打了一下他的頭。
底下的家人們都看到了,但因為理性和理智,身上的職責以及不願暴露和方缇的關系等種種原因,都忍下了。
忍不住的,隻有王宇行。
他像發射出去的箭一樣幾步沖上了舞台,直接舉拳暴打老師,一個頭槌把人給砸倒了,拉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小方缇,轉身逃跑。
後來人們的評價都是王宇行“舉止殘暴”,“不尊重師長”,可當事人方缇,又會怎麼想呢?
他不缺愛他的哥哥,不論有沒有血緣關系,更不缺家人,兩邊親戚一應俱在,但王星星,永遠是他的最愛。
霓虹燈變了顔色,方缇擡腳踩下了油門,就在前行幾百米後拐彎的當口,眼睛瞟向後車,逐漸皺起了眉。
有人跟蹤。
它的速度不快,悄無聲息,如果沒有在方缇駕駛着的車提速的那一秒迅速跟上,拐彎的時候立刻跟着轉,恐怕也不會注意到它。
方缇逐漸把車開向了車流當中,拐到了一家繁華的百貨大樓停車場,随即停車進到裡面去,不一會兒,消失在人海當中。
“你們快跟着,方醫生是去買東西了!”
“看他進到試衣間裡了。”
“不對啊,明明出現在男裝區!”
幾人都跟着跑了起來,到處去找人,一身材清瘦、皮膚白皙的男人,手裡拎着購物袋,跟他們撞了個滿懷,對方連聲道歉,那男人點頭離開。
方缇看着他們的背影,都是阿波羅戰士。
他知道這幾年吳鶴庭被安排在醫院裡,一直沒挪動地方,不但在醫院上下都吃得開,而且在阿波羅戰隊裡也因為醫術高明、幽默和藹、風度翩翩而人氣超高,但沒想到,他可以讓阿波羅的戰士們來跟蹤他了。
他定定地望着戰士們東奔西跑的背影,低頭走出了商貿中心。
這回車也不開了,就留在這裡,轉乘公共交通,去到了王宇行的坐标地址附近。
滄瀾江大橋?
方缇站在橋上,寒風拂面,他拿着手機,不斷核定位置,甚至逐漸擔心起來。
不是掉進江裡了吧?!
三天,整整三天,王宇行都停在這附近沒挪動地方。
左右四下無人,方缇從橋東走到了橋西,又從車流邊上穿行到對面,到處找尋,最後,隻得往大橋坡下走去。
“王宇行!”
他忍不住凄厲地大喊一聲。
“在呢!”
王宇行從橋下黑漆漆的洞裡走了出來,雙手舉起,瘋狂搖晃。
“我在這兒呢!”
方缇跑了過去,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定睛一看,果然是那混蛋,不禁重重地松了口氣。
“你怎麼跑那裡面去了?!”
“我住在這兒啊!”王宇行臉上帶着笑,伸手将方缇一把拎了上去。
方缇站穩了,往裡一看,這大橋洞裡占地面積不小,左右通風,地上泥沙有人在裡面蜷縮的痕迹,王宇行下巴胡茬冒了一層,正露出白牙,笑着看着他。
“你住橋洞?!”方缇不能理解,“王有錢,你不是一直很有錢嗎?!”
“光有錢可不行,我現在是頭号通緝犯,葉桑封騰沖孟令華他們一死,我是第一号了吧?”
王宇行在這橋洞裡來回走了一圈兒:“這就是我的藏身地,保準A軍想不到,我堂堂陰兵團首領、水星殿下,現在睡到大橋洞裡了。”
方缇默默地看着他,有些不信。王宇行從小吃香的喝辣的,從沒吃過生活上的苦,他吃那貴得吓人的蟹黃焖面都一次幹三碗,跑這裡喝西北風了?
可這三天坐标位置一點兒沒動,也是真的。
“這一年多你都住這兒,那不餓死也凍死了啊?”
“你當我傻啊,”王宇行指着前面的技術學校,“我餓了就裝大學生去食堂買飯吃,冷了我就去地下停車場找個暖氣片附近的地方待着,這不是非常時間嗎?我才跑這兒躲難了。”
“是有人跟蹤你嗎?”方缇擔心地問。
“現在沒有,不過,我不是剛剛把阿波羅戰隊的副将打倒了嗎?”
“你好意思說,你把他打得腦震蕩你知道嗎?!肋骨都斷了兩根!”
“是他先打我的,不信你看回放!”王宇行氣得大吼,“他打我也毫不留情,還掐我脖子鎖我喉,我們是生死訣!”
“生死訣?!什麼深仇大恨這就非得你死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