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起身跟他碰杯,一仰頭,幹了這杯酒。
“方缇還幫着劉成坊跑了?”孫舜香不知道還有這茬兒。
“是,”張吉惟道,“劉成坊被假的廖成北吓到了,慌不擇路,差點兒跑下懸崖,是方缇派兵出去引的路。”
“今天,範大帥在這兒,”李若希遙敬了一下隔壁桌的範恒滿,範恒滿點頭,“于總,于大帥也在這兒。”
他低頭俯視坐在身旁的于皓南。
“我要表明我的态度。”
于皓南好笑道:“還沒表完?”
他看向桌下,三瓶啤的兩瓶白的,李若希這是喝到位了,已經開始醉了。
“從今往後,丁一翼落在卡紮菲的13萬雇傭兵兼并索菲娅12萬雇傭兵,全都交付給我,我來轄制和管理,”李若希道,“無論是擊殺殘餘f軍還是重整軍隊、再立番号,或是打成戰俘,直接槍斃,以後,他們出了事,我一并擔着,你看行不行?!”
于皓南面沉如水,眸光沉靜,沒想到李若希竟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直接攤牌這個尖銳問題,他和範恒滿遠遠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大感不妙。
西菻的核武已經被王宇行抖落成了篩子,到處是漏洞,封騰沖死了,雖然意味着厄軍在形式上沒有了領頭人,面臨消亡,但現在,任何集團軍對A軍來說,都是威脅,首當其沖,就是丁索二人這無法盡快殺掉的雇傭軍。
“這件事,茲事體大,”範恒滿笑着打岔道,“李總,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們就不談公務了,盡情喝酒,喝酒!”
“範總,别來這套,”李若希面色酡紅,伸手攔了攔,“你們寫到規章制度裡的事都說變就變,我必須要當着衆人的面跟你們定下來,一句話,殺還是不殺,要想殺,就從我開始!”
于皓南的目光掃向桌上衆人,這時卻忽然問了一句:“誰出的主意。”
可丁一翼和索菲娅作為利害關系方,都沒有跟李若希提出這樣的主意,更别提是别人,大家都很意外。
因為經過上次那場辯論,于皓南擲地有聲,根本不可能收回成命。
李若希發現他說了一大堆話,于皓南根本不關注,反而在桌上找“罪魁禍首”了,不禁又怒又急,啪的一聲,将酒杯狠狠地摔在了于皓南的桌前!
“你當我面團捏的,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主意?!”
杯子玻璃頓時四分五裂,連酒水都一并灑在了于皓南的褲子上。
李若希一雙杏眼望向于皓南時目露兇光,氣得胸膛起伏,臉頰微紅,甚至一邊手掌都在不自覺地顫抖着,于皓南感覺他下一動作似乎又要扇自己一巴掌。
“你喝多了,”于皓南絲毫沒躲,巋然不動,“這不是在飯桌上能談的事,責任太大。”
張口25萬雇傭兵軍權,于皓南如果松口,李若希一躍成為厄斯最大雇傭兵首領,成為最大隐患。
“大哥,這件事等我從水星回來咱們再議,”丁一翼見眼下難以收場,連忙打圓場,“于總,您總不至于我前腳走,你後腳就開始殺吧?”
于皓南沒有回答,隻是面對李若希憤怒的瞪視時,有些疲憊,還有些傷心。
李若希站在他的對立面。
這種場面他從來不曾幻想有過,因為李若希一直很聽話,很溫順,待在他的左邊。
“責任太大,”李若希重複于皓南的話,“你對投奔你的厄軍首領,收放自如,賀明許禅他們手裡也不下20萬大軍,難道你就不怕責任太大?”
于皓南笑了:“那是因為我能力也很大。我自信能夠駕馭他們,但你,還有你那雇傭軍,我不相信。”
這話像刀片一樣,刮着人臉生疼。
于皓南向來說話簡單直白,毫不留情,今天他本來打算一忍再忍,但李若希的表現,讓他太失望了,忍不了了。
“喝點酒找不到北了,快坐下,”于皓南看着他緩緩升起的爪子,“怎麼又要打我?别忘了我除了是你丈夫,還是你的上級!”
“那我不做A軍了,你還是我上級嗎?”李若希忽然右手扣到了左邊肩章上,眼中跳動着激動的光,一把撕下了那顆少将之星。
範恒滿連忙起身從隔壁桌過來,丁一翼和索菲娅也都站起來按住李若希的手,可他們的動作哪有李若希快,隻聽一聲脆響,那顆A軍肩章星星,彈射到了于皓南的身前,被他一把握住。
“從此我不當A軍了,你還能管得了我?!”
“你醉了!”
于皓南待不下去了,起身抓住了李若希的手開始往外拖拽,要他離席,周圍一并起身一圈兒的人,丁一翼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肘,騰達飛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還想回家嗎?!”于皓南轉頭質問丁一翼,未等他出聲,已經半抱着李若希掙脫他的束縛,走了幾步,并一腳踢開了攔路的騰達飛。
“你們主将真的醉了,讓他回去休息,頭上還有傷呢,”範恒滿過來安撫衆人,“這一仗下來他也沒好好睡一覺,丁一翼,你明天還得上路,早點撤吧,有黑崽哄你哥,沒事兒。”
于皓南将李若希抱離了宴會現場,他是真的喝多了,身子愈發沉重,走路時才發現,他根本已經走不穩了,于皓南低頭想攔腰把他抱起來,李若希卻用力拍打他的頭,非常抗拒。
“黑崽,黑崽,”李若希依稀聽到了範恒滿的話,忽然笑了起來,“這種稱呼我從來不能叫,那是盼盼專屬。”
于皓南身子一頓,這才反應過來,他竟然并沒有把那一頁給翻過去。
終于将他放到床上後,李若希指着門口,一個字:“滾。”
于皓南站着不動,褲子都還是濕的,忍不住道:“平時看你很大度一人,竟還為這種小事生氣吃醋。”
“小事,”李若希嗯了一聲,“對,我嫁錯了人,算是小事。”
于皓南換衣服的手一停,擡眸看他:“我馬上30歲了,你要因為我十五六歲的事生我氣?”
“你喜歡别人,盡管喜歡去,可我,李若希,”他指着自己,“會跟心裡有别人的人談戀愛、結婚?!”
“你不要喊了,腦袋上的口子一會兒又裂開了,”于皓南皺眉道,“陳年往事,根本不值一提。”
“陳年往事?”李若希嗤笑一聲,“我已經都記起來了,你根本就是在騙我,跟你去瀛洲過年,你因為盼盼一個電話,就把我撂那兒去找他了,對吧?我們在新兵營裡,你因為我穿個長筒襪就跟我分手,當時就想甩了我,對吧?你出營一年,對我問都不問,其實就想冷處理我,逼我主動說分手,對吧?!”
“……”于皓南沉默了,那些事過去了很久,他全都忘了,但沒想到,李若希都記得。
“哈哈哈哈!”
李若希坐了起來,盤腿大坐,看到他的臉,就知道自己說得根本沒錯。
“于皓南,今天并不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實際上我活這麼大,真正感到最開心的一天,是你在新兵營練功房裡,忽然說你最喜歡大漂亮,你當衆表白。我穿過人群奔向你,以為我奔的是愛情,結果你說什麼,那是你給厄斯人放的煙/霧/彈!哈哈哈哈哈!于皓南,我日你大爺!”
他忽然從兜裡掏出了槍,頂級狙擊手的素養讓他随時身上都有槍,這把精緻輕巧的短/槍,更是父親丁一劭送他的成年禮物,像随身符一樣,随時帶在身上。
當他的槍口指向于皓南時,于皓南異常的冷靜。
甚至片刻之後,他就打開了雙臂,像常常等待李若希朝他猛撲一樣。
“來吧,開槍,如果能讓你解氣,讓你爽,”于皓南道,“盡管來吧!”
持槍的手上下顫抖,李若希伸長手臂指着他,槍口瞄着他的眉心,胸口,心髒。
于皓南從不畏懼任何人,他這種睥睨一切的樣子曾經深深讓李若希着迷,但這一切裡包含他自己,都是個玩物時,他出離憤怒。
酒精沒有麻痹他的神經,現在的他,其實内心特别冷靜。
“我李若希,被你這種人渣欺騙,騙了這麼多年,是我眼瞎,”他嗤笑一聲,“我要為我的愚蠢買單。”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之間,槍口陡然調轉,李若希閉上眼睛那一刻,于皓南一掌狠劈過去,打歪他抵在太陽穴上的槍口,将他一個肘擊,擊昏過去!
子彈打進牆壁裡,槍聲震動了外面宴會上的人,大家同時往二樓看去!
那對夫夫,竟然開槍了!
“怎麼回事?!”範恒滿連忙擡頭問道。
“不小心走火了,沒事,”于皓南去到陽台,朝他揮了揮手,笑道,“你們繼續。”
轉過頭來,李若希昏倒在床上,眼睫緊閉,人事不知。
隻是外面人都散了,都走了,于皓南才緊急呼叫方缇上來看看。
“李若希瘋了。”他神情緊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