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行一如既往把問題丢回去。他才不會冒然回答“是”還是“不是”,這關系着還能不能再擁有小葡萄。
他就這麼看着方缇,都在強忍着不上手動他、掐他、親他的強烈念頭,還怎麼能忍受,方缇真的跟他分道揚镳。
“我的底線,跟法律的底線,是一樣的。王宇行,我是很喜歡你……很愛你,舍不得跟你分開,”方缇看着他,那清澈的雙色眼瞳,逐漸變得濕潤和通紅,“可你要是一心想着複仇,要用劍指向他們,刺向他們,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像是你要把我分裂開……”
“行了!”王宇行揮手打斷了他,“喜歡我、愛我就行了,其他的你不用考慮,我也不會把你分裂了,難道我不喜歡你,不愛你嗎?”
他心中酸澀,痛苦地撫摸着方缇的頭,俯身用額頭抵了抵他的,鼻尖碰到他濕潤的鼻尖後,就歪過身子,很想要吻他。
可最接近彼此的那一秒,方缇還是側過臉,躲開了。
不是所有事,親一親抱一抱就行了。
“我隻會做我認為對的事,”王宇行的手放開了,站起身來,“隻說不做沒用,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複仇,你也不會信的,對吧?”
方缇仰着頭,一聲不響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一點,”王宇行看着他,“咱們誰都離不開誰。”
三十六計,第十六計,以退為進。
這種僵持的情況下,再逼一步,再去索要承諾和保證,無論是方缇,還是自己,都有可能瞬間談崩,再無轉圜餘地。
“你這小房間困不住我,僞造病曆也沒用,”王宇行笑着往外走,好像很灑脫的樣子,還朝他擺了擺手,再見,“想你了我會來找你。”
方缇坐在床上,看着他消失在門口,走廊離開的腳步聲音越來越遠,他沒有起身追去。
以前,他不明白,理智又精明的二哥,為什麼會幹出把大漂亮鎖在身邊不讓離開的事,那很不潇灑,也很不理智,每個人都該是自由的。可二哥說因為大漂亮很傻很白癡,去到外面會被人騙,會被人傷害。
現在,他也徒勞無功地想把王宇行鎖起來,隻是原因跟二哥的正相反,他怕王宇行出去騙别人,肆無忌憚地傷害别人。
可他真的是小看王宇行了,或者說,是高看了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
他是困不住這條藏着禍心、聰明狡猾的鬣狗,根本收不住他的心,甚至有這個束縛他自由的念頭,都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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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行抛棄電梯拖拖拉拉地往下走了15層,都沒等到方缇過來追,一邊心裡念叨着這小比崽子心真狠,長得圓了咕咚可可愛愛的,心跟鐵打的一樣!一邊又像腳步灌了鉛似的,越走越慢,一步三回頭。
底線,你的底線,很重要嗎?以後你給我生十七八個孩子,個個拽着你、抱着你、拖着你,我看你還有沒有底線。
我讓你底褲都沒有!
就這麼咬牙切齒地晃到了一樓,終于,他的手下等到了他。
“殿下,有一重要情報。”龍思齊攔住了他,聲音低低的,表情有些古怪。
王宇行心情郁憤,沒好氣地接過他的手機,這低頭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袁艾青!
卻是方缇和袁艾青就在這一樓拐角咖啡廳卡座裡,對坐聊天,被偷拍的一系列照片。
“您是直接坐電梯上去了,沒看見他們,”龍思齊道,“但您留在醫院裡的人看到他的行蹤了,我一過來,手下人就來彙報,這袁艾青在水星都已經是正部級的大法官了,來了就是要拿人的欽差大臣,他到這裡您說他是要幹什麼,拿誰?他又是正宗皇親國戚,父母跟那方傾于浩海……”
王宇行卻一張張翻看照片,臉色鐵青,胸口直發痛。畫面裡方缇握着袁艾青的手,好像很急切地跟他說着什麼,而袁艾青遞給他手帕還是紙巾,方缇低頭拭去眼角的淚。
剛剛即使跟自己進行那樣一番驚心動魄的對話,他都沒有哭!
王宇行咬了咬嘴唇,口腔裡立刻泛起一股血腥味兒,手裡的照片被他緊握,握得扭曲變形。
“他走多遠了?”
“咱們的人一路小心跟着,往郊區去了。”
“抄家夥!”王宇行一轉身,拂袖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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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跟着我了,就留在醫院,方缇在那裡。”袁艾青一邊開着軍用改裝後的車,一邊行駛在首都寬闊空蕩的馬路上。
方缇對他的坦白,讓他心裡一陣陣難受,這孩子從小被迫與家人分離,不得不被送到孤兒院裡,成為棄子。他們這些人,像是自己的父母、方傾總統的幕僚、知情的叔叔伯伯們,哪有聽說後不替方缇感到傷心難過。
好不容易他長大了,又這麼優秀,事業上堪比其父,無人能及,眼瞅着就要功成名就,收獲幸福,甚至回到父母身邊去,卻偏偏、偏偏喜歡上了那樣一個人。
就連一貫跟各種地痞流氓強盜匪徒稱兄道弟的丁一翼,都看不上蔫吧壞的王宇行,可見王宇行有多麼陰險狡詐、不能深交。
“袁大法官,您就别操心了,”範承毅道,“醫院很安全,方缇不用我看着。”
“好像我就很弱似的,”袁艾青道,“我身上也是什麼武器都有,于總給我的車也是防彈的,我在街上随便轉轉,别浪費你的時間。”
“我沒有什麼重要的任務,目前任務就是保證你的安全,”範承毅坐在後面車裡,跟袁艾青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内線通話,“我當然相信你的實力,怎麼說也是兵王康斯坦丁爺爺的獨孫嘛!”
“那畢竟隔了一輩兒,沒遺傳多少,”袁艾青笑了笑,“也比不上有個兵王在役的爸爸。”
範承毅那邊也笑了:“艾哥,您怎麼不參軍啊,就您這頭腦,感覺當個參謀長或者副将級别的,也綽綽有餘。”
“還真沒參謀長的聰明機智,比起孫參謀,是十萬八千裡。”
話音未落,忽聽後面幾輛跑車瘋狂給油、加大馬力的咆哮聲。
袁艾青往車後鏡望去,隻見左右後方分别包抄過來幾輛豪車,而他剛要出聲提醒,隻聽幾聲槍響,劃破夜空!
“承毅,小心!”
“你快走!”
範承毅一邊抓着方向盤急忙變道,躲避射向他輪胎的子彈,一邊蛇形走位,完全阻擋他們向前追擊袁艾青的可能。
等到時機到位,他抱起左輪長柄沖鋒槍,啪的一下打開車窗,忽然伸出黝黑的槍口來,對着左邊車窗迅猛開槍!
啪嗒啪嗒聲音過後,前方車窗沒被爆破,隻呈現出蜘蛛網的破裂形狀,可龍思齊歪頭往前一看,那持槍掃射、标志性黑色短卷發的強壯男人,不是範承毅又是誰?!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龍思齊交代司機:“給我往前沖,撞過去!”
一邊瞅準時間瘋狂向前開槍!
“躲開!”王宇行在龍思齊車後半個車身位置,沒等龍思齊反應過來,直接擦着大橋欄杆将他的車先撞向一旁。
“你不是他對手,别開他就走!”
同時用力撞擊範承毅的車身,直接打橫方向盤,一個大甩尾,也不管車頭已經撞得冒了煙,就在車門窗緊閉的情況下,冒着範承毅的槍林彈雨,擠開了他的車,追上了袁艾青。
就你,是方缇的未婚夫?!
你還敢跑到這兒來?!
這段時間方缇跟他所有的生分和摩擦,以及各種關于什麼法律底線的讨論,現在他是看明白了,這都他媽跟袁艾青有關!
你真是找死!
王宇行頂着冒着一團濃烈火焰的車,向袁艾青瘋狂撞去,一下,又一下。
袁艾青被連撞了幾次,脖頸被重锉所造成的巨痛,讓他後脊骨頭發麻,他用力捏了捏後脖子,發現那輛車還在一次次加油蓄力,而自己這輛車明顯不如他的裝備給力,再也頂不住下一次撞擊了。
袁艾青不再一味躲閃,與其被撞死不如奮力一搏!
他當即調頭打轉,将車橫了過來,停在那裡,腳踩在離合器上。
而等着那噴火的車果然就要撞向他橫着的車身時又猛地調頭,堪堪避過了這次撞擊!
那輛車被慣性帶着幾乎沖出去很遠,袁艾青立刻轉動方向盤準備跑路時,隻聽一陣子彈聲響,自己的車完全爆胎不動,俨然熄火了。
黑夜裡,空無一人的馬路上,下面是滾滾滄瀾江和一望無際的大橋,範承毅被追兵圍困生死未蔔,而自己就在車裡,面對的是不知道何方來的神聖。
他在猶豫之間,卻見對方先一腳踹開了車門,扛着槍走過來了。
這一刹那袁艾青立刻向外扔出了一顆小小彈丸,它在地上滾了滾,瞬時發出濃厚的白色煙霧。
冷嘯!
冷氣頓時凝結了對面的一切,不但熄滅了冒着火的車頂,還将自己的車窗都凍出了白色的霜花。
袁艾青牙齒打顫,剛剛已經服用了“溫養丸”解藥,渾身冒着熱氣,隻是此刻握着槍,看着對面,仍舊渾身警惕。
白霧散盡,對面那個人卻還是站着,隻是長長的睫毛和額前飄逸的頭發,已被白霧凝結成霜,此刻正用死人一般漠然恐怖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
目光一觸,袁艾青心中悚然,隻知再無從對面槍口逃生的可能。
王宇行的槍技,無人能敵!
他立刻将車窗再次升起,不知這玻璃還能堅持多久。
“給我下來吧,大法官,”王宇行瘋狂地向他的車身和車窗密集掃射,金發在晚風中輕輕飛舞,而他面容英俊如往昔,正笑着面對他,面對他施加的冷嘯,“今天,就讓我來審判審判你!”
子彈一層又一層加蓋過來,逐漸穿透那一層層防彈玻璃,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就趁現在!
袁艾青一腳油門打到了底,轉飛了整個方向盤,那車在全部爆胎的情況下,仍舊奮力向前一搏,驟然起火,蹭的一聲,撞向了大橋墩子,接着整個淩空飛過欄杆,掉進了那驚濤拍岸的滄瀾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