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南聽着方缇說着這番話，像是要站不住了似的，有些疑惑，他的目光在方缇臉上停留很久，搞不清楚是怎麼了。

孫舜香道：“我來說吧。于總，三個月前我方陸軍中将栾可研雙目失明一案，經由多方查找，得出結論：敵軍進行一項慘無人道的生化實驗，為了提取對眼球有爆破效果的硝煙彈丸，将我軍俘虜共432名戰士眼球盡數摘除，與此同時，運用當地死囚犯4122名以及玫瑰燈塔殘疾福利組織的12214名兒童做活體實驗，經我方偵破，已經完全掃除該實驗基地，誅殺主要醫研院主任醫師朱金搵父子以及醫療基地生化科員131名，現進行後續安置，力求盡快完成善後處理工作。”

于皓南“嗯”了一聲，問道:“那硝煙彈丸是否真的對我水星人眼球有爆破效果，方缇，你回答。”

“他們采取多樣品實驗方案，就是用各種硝煙元素進行試錯，目前從他們的采樣活檢結果來看……已經提取了有效元素，不止針對水星人，而是所有人的眼球。”

于皓南皺起眉來:“這情況很嚴峻，你要積極采取應對措施。孫舜香，那死囚還是戰俘也就不說什麼了，敵方竟用殘疾兒童做活檢實驗，輿論方面有沒有跟進？”

“有，已經第一時間介入，同時那幾名進步學生，阮崎志等人，我看也紅着眼眶一直深入調查報道。”

“提供必要技術支持，并且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是。”

方缇緩緩擡頭，看向于皓南：“于總，您關心的就是這個？輿論效果？”

“不然呢？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接受不了？還是無法面對這種打擊。”

“我現在進了研究室……什麼都做不了，”方缇雙眼通紅，“我開始反思我究竟做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做了水星A軍應該做的事！光榮的事，正大光明的事！”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方缇有些不敢相信，那麼可怕的數字報了一串給于皓南，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敵方是否真的掌握的眼球爆破技術”，而第二反應，是“輿論有沒有跟上”。

“方缇，你一個搞研發的按理說就不該來上戰場，親眼看到‘你做了什麼’，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你的上級軍官我，我的上級軍官于總司令首肯并答應的事，你在反思什麼？！”于皓南嚴厲斥道，“你來時怎麼說的？你說你不親曆戰場，就沒有‘研發靈感’。現在呢？你的靈感被敵軍打擊了？被鮮血荼毒了？你在這心生哀悼，萎靡不振，還是堅強果敢的水星戰士嗎？！”

“我是人！是體溫36度的人，我為我所造成的殺戮感到不安，我為他們雙目失明感到痛苦……”他的眼淚撲朔而下，“我就不能傷心痛苦嗎？”

“沒有必要！你要是承受不了，婦人之仁，就坐水星鸢回家去！回到你熟悉的地方，沒有戰火硝煙的地方，抱着你的布娃娃。我需要的戰士，是迎難而上、鐵血無情的水星戰士，不是你這種軟弱無能隻知道哭的小兵！”

方缇行了個軍禮，轉身出去了。

“還有你，”于皓南看向李西彤，“最先有雙目失明的戰俘，是咱們Aland内部發現的，為什麼阿波羅軍隊接手了這項任務？”

李西彤道：“回禀于總，是因為方缇的經驗豐富，對x槍炮素來有研究，我懷疑真是一起針對x槍炮的反人類實驗，因此，求助了方缇。”

“你自從發現他的本事以後，就有了拐棍心理，什麼疑難雜症都去問他，難道我看不出來？”于皓南毫不客氣道，“你都知道可能是X槍炮的反向研究，跟方缇脫不了幹系，那有沒有考慮到他作為X槍炮的研發人，會有自責心理，他也不過是個不到20歲的年輕戰士，你凡事仰仗他，還能不能獨立行走？”

李西彤當即慚愧低頭：“是我沒有客觀分析情況，沒有考慮到方少将的身心，是我考慮不周，犯下大錯！我以後保證，獨立行走！”

“出去，讓方缇立刻去放假，”于皓南道，“後續他再消極怠工說什麼不想研發了，我唯你是問。”

“是！”李西彤一轉身的刹那，李若希見他淚珠滾滾而下。

……真是兇死了！

李若希心裡若擂鼓一般，砰砰作響，貼着牆邊，低着頭，尾随着李西彤出去了。

屋裡隻剩孫舜香了，他看着于皓南坐在那裡，一隻大手反反複複，握拳，展開，再握拳，再次展開。

這是他心裡想事情時，會不自覺下意識的表現。

方缇内心受挫是顯而易見的，這對于皓南來說同樣打擊很大，意味着敵軍用殘酷的實驗“重傷我軍一位大員”，如果方缇就此萎靡，真的對研發生化武器而畏手畏腳，那對我軍來說，損失重大。

“封騰沖手下的研發團隊一定不止朱金搵那一個玫瑰燈塔，”于皓南沉思良久，說道，“給我查其他地方，我要涉及生化武器研發人的所有名單。”

這意味着他要實施絞殺，一個不留。

“明白，我手下已經着手去做了，眼下還有一件大事，需要跟您彙報，”孫舜香将一份厚厚的檔案提交過去，裡面都是近期他們在都铎時間厄斯發生的重大新聞，“厄方政府，葉桑大王，正式通過新聞渠道向我方喊話。”

于皓南疑惑：“難道要開啟雙邊談判？在封騰沖大勝都铎的時候？”

他接過簡報打開一看，碩大的一句話，頭版頭條，映入眼簾。

“水星人，請你們别再印錢了！”

打開報道仔細翻閱，才得知目前首都一張紙貴，87元已經在丁一翼的經濟封鎖與制裁下，買不到一杯咖啡了，而厄斯通用貨币在一個月内進行的13次變更查驗暗碼和印花的同時，都被丁一翼一一攻破，并持續大批量的瘋狂印錢。

厄斯經濟全線崩盤，工農業生産在“谷賤傷農”下全面下降，整個國民經濟出現三位數的負增長，且沒人敢在炮火下去種地了。

其次，通用貨币完全失效，銀行貸款成為一紙空文，金價持續高漲，備用金不足的情況下，成千上萬家企業面臨大批量破産倒閉情況，成百萬上千萬的職工失去就業機會，厄斯經濟因此倒退20年前，陷入了絕對貧困的狀态；

第三，整個國家出現惡性通貨膨脹情況，物價上漲率高達75%以上，一天雞蛋賣三個價位，而到如今已經到了一個金條一個雞蛋的恐怖狀況，人民苦不堪言；

第四，财政崩潰，收稅不利，财政入不敷出，戰争頻繁燒錢，厄斯政府出現巨額赤字，靠增發巨額鈔票或廢棄舊鈔的形式來補窟窿，也被丁一翼繼續不斷地瘋狂印鈔所全面擊潰，無法渡過難關；

第五，金融崩潰，銀行壞賬超過行業警戒線，造成銀行支付巨大危機，銀行大批破産倒閉，所有儲戶無論高低貴賤何等身份，全部叫苦連天。

就在于皓南和封騰沖遠在都铎上空你追我逃、你轟我炸的一個月内，丁一翼所率東部金融團夥對厄斯銀聯開始了慘無人道的經濟封殺和摧毀，緻使厄斯經濟結構互相推動，崩一面，崩一片，各項經濟活動陷于癱瘓狀态，這種經濟崩潰，從未出現在以國力和軍力為傲的厄斯宗主國内，厄斯經濟的大蕭條，促使葉桑出面，請求與水星總統以及總司令正式對話：

厄斯政府采取投降認栽态度，第一次請求水星：别再印錢了，他們認輸。

可笑的是他們沒輸給于皓南的長槍大炮，戰略戰術，沒輸給方缇不斷日新月異的生化武器，沒輸給阮崎志為首的人民意志，逐漸強烈，而是輸給了錢。

沒有了錢，厄斯就什麼都沒有了。

于皓南翻閱孫舜香此次提供的參考文件，默言不語。

“我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孫舜香道，“咱們前方辛苦打仗，他在後面養龍收割。現在，他的巨龍已經騰飛，而我們已經抑制不住這盤亘在厄斯的商業巨龍了。”

“他要摧毀厄斯，與我們目的不同，”于皓南道，“但我相信，終究邪不勝正。”

三日後，應對厄斯政府葉桑大王的“懇求”與喊話，水星軍委大會首次召開。

勝利的喜悅傳遍水星大地，厄斯終于投降了！

此次丁一翼身穿黑色Also銀翼戰甲戎裝，再出現在畫面中時，已經一掃當年敗走太古裡的頹廢萎靡，而是春風拂面，洋洋得意。

厄軍投降了，敗給的不是于皓南的卓越兵法，水星的神兵天降，而是他的暴力收斂、雷霆手段。

“翅膀跟我說過啊，”李若希道，“‘經濟制裁，一樣上桌。’雖然我也不知道他要上哪個桌子吧，但翅膀人很聰明的，打小就很有主意！”

所以他會把手下三萬大軍都給弟弟，他對丁一翼的無條件支持與信任，是因為他在做大做強自家生意時，就已經展現了他的卓越能力。

而如今端坐在鏡頭中，微風拂面，唇角帶笑，歪着頭，目不轉睛看着他的丁一翼，再也沒有“下桌”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