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希坐在門後，聽到身前身後的都铎人都像在念咒語，還是齊聲禱告，吉吉嗎咪轟的，聽不懂這鳥語。

他身邊坐着的是姚易琛和允中祥的副将，徐立申。為了安全起見，允中祥就帶兵在門外守着，以防有變，而裡面則是他的副将和姚易琛二人，伴随李若希左右。

“累了吧？”姚易琛輕聲問道，“這儀式也太冗長了，幾個小時過去，好像還沒正式開始。”

“這封疆大賞，說白了是給咱們李少将封一個郡主當一當，隻是我看這架勢，怎麼喜氣洋洋的，像辦喜事。”

“要是辦喜事，不得有喜字？”李若希扶了扶頭上花冠左右看，“難道他的下屬每一個人晉升官職，都搞得這麼隆重？”

“不一定，”姚易琛道，“看得出來，他們把你當女人來尊崇了，一應服飾首飾、官服儀式，都像……是在冊封公主。”

“看見長頭發就以為是女人，”李若希打了個哈欠，“真沒見識。”

萬花筒一般的彩色焰火，透過外面的玻璃窗，在天空投下一片片璀璨的光影。

前面進入正廳的大門，緩緩向兩邊打開。

紅色地毯的盡頭裡，站着都督本人。

“終于開始了。”

李若希起身正了正衣襟，昂首闊步地向他走去。

兩邊薩克斯樂手們開始演奏，莊嚴又浪漫的音樂聲響起，牧師站在講台後面，手捧誓詞，所有人都面帶祝福，望着李若希和他們的國王，百年……

李若希停在了半道上。

不對吧？！

這有些熟悉的場景讓他心生疑惑，曾經相似的場景，11月25号，他經曆過差不多的儀式，而當時站在他的前方，等待他過去牽手的，明明是于皓南！

不對！

旁邊攝像機和相機的鏡頭如斑駁光影，打在盛裝出席的他的身上，而他臉上的錯愣和驚訝，也被鏡頭一一捕捉。

都督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微笑地看着他。

“你發現了？”用的還是标準的水星話！

“你耍我？！”李若希勃然大怒，轉頭要走，都督卻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身前，用假意微笑，旋轉的後背，擋住那些攝像頭。

“李若希，現在有多少雙眼睛，多少人，正在看着我們的一舉一動，”都督微微用力，攥得李若希的手腕生疼，“我們必須完成這個王妃加冕儀式，才能得到我們雙方都想要的！”

“你想讓我嫁給你？讓我當王妃？！就你也配！”

“我是不配！但我确認這樣才能促成我們的交易！”都督皺着眉道，“眼下你隻是我的外交使臣，并不足以觸怒封騰沖過來搶奪你，隻有他發現我娶了你，他才會用杜文靜來交換你！”

“哦，原來惹他過來還不是最終目的，雙方換/妻，才是你的目的！”

“是！我承認我自私龌龊，但我别無他法，”都督将袖口中一黑色頗有重量的火铳密鑰，交到了他的手心裡，“現在，我除了文靜什麼都不想要，這個也可以給你！”

……作為拿過水星瀛洲核武密鑰和巴爾幹核武密鑰的人來說，這東西一落到手心裡，李若希便在心中“卧槽”了一聲。

他低頭望着它，又擡起頭，怔怔地望着都督，千頭萬緒，在心中盤旋不已。

都督國王卻笑着向别人揮揮手，解釋道：“新娘子害羞，不肯走了。”

大家都跟着和善地哄笑起來。

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國王，站在中間，用水星話跟李若希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

倆人一起往牧師的方向走去，看這外表，真是一對佳偶。

李若希發現今天的都督身高竟然高過自己一個頭，顯然是在鞋子裡做了機關。

他嗤了一聲，悄聲道：“招來封騰沖之前，你會被于皓南一刀捅死。”

“我不怕，”都督臉上有着一種視死如歸的平靜，“我什麼都不怕。”

他甚至連兒子密立根丢在李若希處，過得怎麼樣，都不聞不問。

“而我的腿，會真的被于皓南打斷。”

這句話是在心裡悄悄說的。

盛大的王妃冊封儀式結束後，李若希走出王室，就看到一路風雨兼程，跨過整個南半球，前來懲治他的于皓南本人。

李若希不敢與他對視，目光落到他旁邊站着的允中祥，不知道是被打還是被罵了，此刻表情慘不忍睹。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李若希便悄然向後揮手，讓姚易琛趕緊躲起來。

“是不是打擾你大喜的日子了？”于皓南看向他時，臉色冷津津的，似乎濕潤有冷汗，是一種異于平常的發白。

李若希從沒見過于黑子這麼白的一面，竟恍惚想笑。

但現在想笑，無異于想死。

他将手放進兜裡，準備掏出那火铳。

“不管怎麼說，我完成任務了，對吧？”他神情傲慢地看着于皓南，“你派出去的桑紅、許子昕、熊東光、韓倉術等人……包括孫舜香，都在查這都铎國王的死穴命脈，想要拿他一把，現在，我成功了。”

他歪着頭，花瓣一朵朵掉落下來，似乎邀功讨賞。

“代價就是你賣身？”于皓南語氣充滿鄙夷。

而在夫妻二人交鋒時，允中祥便識趣地屏退左右，遠遠地看着他們。

這事似乎沒法善終了。

隻有姚易琛站在遠處，靜候佳音。

他太了解于皓南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所以在進入王宮發覺這儀式來得不對時，他沒有提醒一句，給李若希知曉。

因為他樂見其成。

“不過走個形式而已，有必要說得這麼難聽嗎？”李若希動了怒，“都督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換回他的老婆而已，你為什麼連解釋都不聽，就妄下結論？！”

“我不需要聽你這愚蠢的解釋，他騙你的話，你用來騙我，難道我會信？！所有厄斯人都以羞辱你借以羞辱我，影響我的士氣，你就這麼配合？！”

“是你跟封騰沖互相飙狠話，是你說‘真正的李若希比那些仿品都銷魂’，是你，把我當成了一個玩意兒！”

他的眼淚飙了出來，當他從都督那裡聽聞于皓南和封騰沖是如何互相用他來惡心對方時，他一點都不懷疑于皓南會這麼做。

當年在水星異族土地上，于皓南也曾把他當作籌碼與人交換，現在他自己來賭，又有什麼不可以？！

“那是雙方叫陣時不得不說的渾話，意圖刺激對方，赢得戰機，你一個少将難道不懂？”于皓南眉頭緊皺，“那跟今天你大張旗鼓的二婚有可比性嗎？厄斯大地包括不久以後的水星，都會知道我這綠帽子戴得有多高，我是被世人恥笑的對象！”

“那又怎麼樣？！是哪個混蛋告訴我，‘個人感受最不重要’，隻要一将功成，完成任務！”李若希咬着下唇，眼眶裡閃着晶瑩的光，聲音都在顫抖，“你這烏龜王八的‘個人感受’，就好好品味吧你！”

“我受夠了。”于皓南平靜地說。

真正的暴怒其實并不會怒，于皓南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心灰意冷。

“你受夠了……那你就别受了。”

李若希嘴上很硬，實際上有些訝異于他的反應，這跟他的想象不同，想象中……他現在應該腿部很疼。

于皓南點了一下頭，轉過身去，往宮門向反的方向走去。

從接到消息到立刻出發，一共沒有五分鐘，他一個人都沒帶，甚至手裡隻有一把刀，就這麼開着飛機17個小時，來到了都铎。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一種重力打擊下的憤怒和無語，讓他有些提不起勁兒，神情恹恹的。

“于上将，這一切，都是另有隐情，”允中祥走過去攔住了他，“我們事先也不知道……”

于皓南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忽然頭往下倒，哇的一聲，嘔出了一灘鮮血來。

“于總，于總！”允中祥吓得急忙扶住了于皓南，“你怎麼了，是受傷了嗎？！”

“于皓南！”

李若希連忙拔腿跑過去，緊張地抱住了他，都說這人氣性大，可沒想到他能氣成這樣！

“我們離婚吧。”于皓南抹了一把帶血的唇角，定定地看着他。

“……你說過我們不管怎麼吵架都不能拿離婚來要挾……”

“我不是要挾你，是真的受夠了。”于皓南将兩張紙從兜裡掏出來，扔給了李若希，随即一把推開允中祥，轉身大步往前走。

這是他在激怒之下，于飛機上草拟的離婚協議。

幾行大字，寫着李若希是過錯方，離婚以後一無所有，倒欠于皓南幾千個億。

李若希低頭掃了一眼，簡直頭皮發麻，心慌不止，連忙掏出兜裡的火铳密鑰，追在于皓南的身後。

“……你看！你看！王八蛋，我是為了這個啊！”

他緊張地将它塞到了于皓南的手心裡，着急忙慌地解釋，可于皓南看都不看，将它随手一撇，撇出了幾十米開外的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