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總，前方傳來線報。”

會議室的門緩緩關上了，李若希抱着槍，坐在于皓南身旁。Aland一衆高級将領圍坐一堂，梁詠雲作為李若希的副将，也得到了特别批準，可以被李若希帶着一起參會。

“從地圖上看，西甯、三竿、餌新到西馬裡，都是厄軍集中火力的地段，而在我們後方的海域内，仍有敵方軍艦蠢蠢欲動，眼下避戰最為穩妥。”張吉惟講出當前我軍所處地理位置，以及面臨的軍情概況。

孫舜香道：“三竿島位于環仄平洋東部，距離厄斯本土約3800海裡，距我方駐紮地路途遙遠，但作為一個停泊軍艦的戰略要地，具有重要的軍事意義。它位于西甯和餌新兩國之間的航線上，如果占領它，可以向東南以及東北部提供極佳的作戰基地，用于轟炸寬迎首都。因此，我認為三竿島是接下來海洋戰争中的一個重要掠奪目标，敵軍不會放棄，而我軍如若強攻不下，将不利于對城市戰區的大幅度牽制。”

于皓南聽完他們的叙述，揚起下巴，點了一下廖成北：“你。”

廖成北道：“我們對環仄平洋海域地區的進一步擴張，一直是厄斯政權乃至厄軍主戰區的關注焦點。三竿島戰役能否打響，恐怕是厄軍阻止我們擴張的重要一環，保護環仄平洋海域的盟軍基地，是厄軍成敗的關鍵，想必會集中大批人馬通過圍堵我方艦隊，迫使我們改變擴張政策，将戰略重點轉移到其他地區，但是既然三條通路都是關鍵，那麼敵軍也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

“廢話太多。”于皓南打斷道。

“我建議不打。”廖成北總結道。

“你。”于皓南接着問崔淨發和白曉蘭，以及線上詢問了在角碼灣駐守的成元霸，就這樣，18名主将與參謀們各自發表了他們的看法與意見，目前衆說紛纭，争執不下。

就當所有人闡述完畢，孫舜香準備彙總大家意見統一拿出決斷、進行最終總結時，于皓南忽然轉過臉，看向李若希：“你。”

李若希一頓，顯然沒想到自己也有資格發表意見，因為中其志和南不悔都沒有決策權，而同是打手之一的他，于皓南竟然沒忘，他還是Air一軍主将。

于是輕咳了一聲，李若希望着前方展闆上的戰略地圖，說道：“打。”

“打哪兒啊？”于皓南問道。

“既然三處城池都位居顯要之地，事關未來戰機，我覺得，有條件就都應該去打。”

于皓南沉默不語，孫舜香、張吉惟、廖成北，都建議避戰，而另外三人則都建議試一試，先挑一個城市，硬碰硬試試看，此時，就好像李若希的意見很重要了。

過了半晌，于皓南道：“我認為，這三地都是敵軍故布疑陣，有意讓我們從這三路中選，越是這樣三面夾擊，越是像敵軍有意讓我們進駐蠵龜平地，避開主戰區。”

李若希跟梁詠雲對視一眼，這麼說，于皓南的想法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各位，目前我們落地厄斯半年，水星時間整一年，從W炮攪渾K炮後，我們從狼狽挨打的境地，轉化為有步驟、有條件地一一擴張我軍領地。隻是，W炮的儲備量是有限的，第四批航空兵也隻帶來了不到三萬支W炮，也已經是母星竭盡全力給出的軍火。這裡的三分之一被我們賣了出去，三分之一被用在戰場上，現在僅剩三分之一，打在哪兒，就必須得有價值，實現它的可持續性。厄軍會不會料到我們的處境，故意給出三個地方，讓我們選擇？如果我們避開了，将去往蠵龜平原，集中停放水星鸢，而這，又是不是他們的真正意圖，誰能預判？”

衆人都謹慎思考起來，卻不敢妄下決斷。

“所以，綜上所述，”于皓南道，“這選擇題咱們不做也罷，接下來，強勢進攻首都，要鬧得人仰馬翻，人盡皆知。”

“啊？”好像是誰沒忍住疑惑地出了一聲，又趕緊低下了頭。

于皓南确實令人驚詫，因為會議議題是《關于西甯、三竿、餌新三地的武裝行動決策與戰略部署》，結果這冗長的會議開了一天整整18個小時過去了，大家對攻打哪個地方或是不打哪個地方，都做了詳細的闡述，結果于皓南聽到最後，“這選擇題咱不做了”，真是像耍人一樣，非常符合他王八蛋的作風。

李若希有時感覺，除了自己，不，是包括自己，幾乎所有參會人，都是于皓南的小玩具，衆人也不敢多說什麼，好像已經習慣了，隻李若希敢無語地瞪着他。

散會後，梁詠雲分析道：“三地都有軍情發生，前後時間間隔不長，我想，于皓南是越聽大家說的話，越像上了敵軍的套兒。好像非要三選一不可，而孫舜香他們主要将領的意思都是避戰，避戰就要遷往蠵龜，那裡幅員遼闊，地勢平坦，有利于我們停放水星鸢，可如果真是個套，于皓南不會拿水星鸢去冒險。”

“那它到底是不是個套呢？”李若希問道。

“這個現在給不出答案，敵軍沒有露出馬腳，”梁詠雲道，“雖然主将意志決定一切，但也不排除于皓南有賭的成分，咱們就靜觀其變吧。”

李若希點頭。

“若希，左前鋒的日子怎麼樣？”

這段時間都是李若希跟着于皓南出去跑，經常做些接頭聯絡、暗中交易和秘密刺殺的行動，行蹤十分詭秘，梁詠雲不便跟随。

“……還行吧。”李若希歎了口氣，他已經被于皓南逐漸馴化成功，白天用他晚上也要用，不是身體累就是心累，而雙重壓榨下，他反而有些斯德哥爾摩，隻要于皓南揮手道“今天你休息”，他就高興地跑床上睡整整一天，而隻要于皓南拍他屁股說“趕緊起來了”，他就立刻拿着槍跑到前頭，為主将沖鋒陷陣。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做護衛兵……也要盡職盡力。”

梁詠雲同情地點了點頭。

“不過，最近，你好像有點兒奇怪。”

“我怎麼了？”梁詠雲有些心虛。

“好像很疲憊，黑眼圈好嚴重，是在秘密偵查敵情嗎？”

“沒有，跟白曉蘭學長聊了很多，學一些Aland偵查技能，可能睡得晚了。”

他沒有跟他的主将說實話，是因為這段時間他确實在“秘密偵查敵情”，隻不過偵查的内容，是王宇行的手機号碼。

兩人那天猝不及防地相遇，是王宇行主動要求互相留下聯系方式，可等拿出手機湊近彼此時，王宇行接過他的手機，卻想都不想，寫下了一串密碼，中間夾雜的文字符号類型，就有六種之多。

“我不能輕易給你号碼，”王宇行道，“那太便宜你了。”

……雖然梁詠雲也不知道能占他什麼便宜，不過還是默默保存了下來。

“你們的手機太次了，”王宇行嫌棄地看着他那水星A軍統一發的老年機，“簡直浪費我的信息。”

“那我換新的。”

梁詠雲後來違反軍紀，在厄斯百貨商場買了一部高檔手機，并且在街邊換了張匿名卡，專門用來跟王宇行聯系。

作為安分守己、乖乖長大、一路順風順水的好少年，王宇行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敗類”。

進入大學不久，他發現自己跟王宇行這個學校乃至全民關注的“落魄殿下”，竟分到了同一班去，而在第一天，王宇行就被圍毆了，具體原因，他不知道，因為那是發生在Alpha之間的事。

吃飯間隙他将這件事告訴了從小一起長大的沒有血緣關系但勝似親兄弟的李若希，李若希告訴他，這人是個壞家夥，最好離他遠點兒。

梁詠雲在駐地長大，沒去過那風起雲湧的海盜地盤星洲島，而對王宇行這王室遺孤的了解，除了曆史書，就是李若希的“背後蛐蛐”，不過沒聽到他的警告，梁詠雲也沒必要去招惹一個滿身是非的Alpha，離他最近的時候，就是月考、季考和年度考試全校張榜的成績單，他總是屈居第二，待在王宇行下面的位置。

這讓他有些不爽，因為從小得伯父伯母梁文君、艾蘭的照拂與教導，他的教育資源不比首富之子李若希差一星半點兒，而他又是個非常用功、頭腦不錯的“向上少年”，沒有任何理由，考不過身世坎坷、還總愛逃課的王宇行。

所以鉚足了勁兒，暗暗跟他比拼，備考前飯都沒空吃，更是連續熬大夜，可總是在偵查科的各項比分上，棋差一招，就是考不過王宇行。

甚至在考場上看到一瘸一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王宇行，用左手拿筆艱難寫字時，梁詠雲第一次對自己的“蠢笨”有了新的認識。

“别太拼了，詠雲，”長官看他在自習室裡學習學到流鼻血，忍不住勸道，“你們差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附加題。”

“附加題？”

“對，特意留出的拔高題，每套卷子中暗藏的那一道難度頂級的題。”

“啊，我為了節省時間，經常空着的那道。”

“是，這種附加題大多人像你一樣選擇空着，畢竟兩個半小時的題目要在45分鐘内搶答完成，本來就是對偵察兵在時間上的考驗，可王宇行，每次都能全答完，一道也不落下。你們之間的差距……其實是天才和地材的差别，你不要太鑽牛角尖。”

天才……與地材？

這句話仿佛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更是把梁詠雲打擊地一蹶不振，以前他覺得自己努努力還能有趕超的可能，而長官這麼一說，仿佛他根本沒有追上的可能。

人不輕狂枉少年，梁詠雲不信這個邪，下一次考試再遇到中間穿插的難度陡然提升的題目，他便知道這就是拔高題了，決心不再放過，就在那努力去破解，隻是當他終于顫抖地填下答案後，鈴響了，交卷了，他空了大半的白卷，考出了個史上最低分。

那次“滑鐵盧”讓很多人對他這千年老二有了關注，連常年考試墊底大王李若希都納悶問他：“你怎麼了？！”

梁詠雲搖了搖頭，路過榜單時垂頭喪氣，前面一個人仰着頭，正在看榜單，梁詠雲沒看路，一頭撞上了他的胳膊。

“你考砸了啊，”王宇行面帶笑容，有些幸災樂禍，指着榜單新鮮出爐的第二名，“不是你。”

“是啊，不是我，”梁詠雲握起了雙拳，“但是我做出了拔高題，答案是根号2！對吧？！”

“……可你總成績下滑了啊，明顯後面沒空答了，”王宇行故意彎着腰，費很大勁兒往榜單下面看去，“這是你吧，梁詠雲，182名，哈哈！”

短促的“哈哈”，像是能把人點着火似的，梁詠雲一股怒氣直沖腦頂，臉噌的一下紅了，忍不住眯起眼睛放狠話：“王宇行，你别得意，假以時日我一定會超過你！”

“我一定會超~過~你~”王宇行怪聲怪氣學着他的腔調，“還假以時日，我看是猴年馬月，你都超不過我，哈哈！”

梁詠雲承認，李若希說得對，他确實不是個好東西，他挨的打，也幾乎都是他自找的。

而他挑釁自己這千年老二，也反映出他其實很在乎成績，也很不想有人趕超他，成為第一。

這就是高考狀元的執念嗎？梁詠雲不懂。

宿舍夜談當中，室友們常常讨論“誰是軍校最帥的Alpha”這樣老生常談卻經久不衰的話題，他們說得最多的是力王丁一翼的慷慨豪邁以及揮金如土，非常有男子氣概，也會說醫科有個醫生叫孟令華，通身氣派潇灑儒雅，還有步兵一個小帥哥和他弟弟是孿生兄弟，叫做孔鐘和孔琏，等等等等，梁詠雲抓着被子昏昏欲睡，沒有參與他們的讨論。

“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

“隻是不好意思承認吧。”

“平心而論，咱們軍校兩萬新生，真正好看的人……”

“一、二、三……”

“王、宇、行！”

“誰，誰？！”梁詠雲忽然被吵醒，猛地坐了起來，“王宇行來了？！”

室友們哄堂大笑起來。

梁詠雲發懵地往門外看去，室友們才告訴他，“我們是推心置腹，坦白說了出來，王宇行是咱們軍校真正的帥哥。”

梁詠雲眼前浮現那張笑容洋溢的臉，問他“你考砸了啊”。

“沒覺得。”

“你天天像個書呆子似的就知道學習、考試，哪裡知道誰長什麼樣子。”

“喂，詠雲，你見過王宇行嗎？他真的360°無死角帥哥。”

“主要是白，Alpha哪有他那樣的冷白皮。”

“笑起來挺甜的。”

“金發也很特别，王室嘛，自來出美人。”

梁詠雲眉頭緊皺，沒覺得。

等到第二天，李若希偷拿到手機，默默翻照片時，被梁詠雲看到了。

李若希也就不掩飾了，将手機遞過去：“我偷拍的。”

于皓南的側臉，好像正看着梁孝铮的方向，那天他們在烤串店裡，哥哥梁孝铮全程為李若希烤串、翻肉、開啤酒，而李若希偷偷拿着手機，卻在拍于皓南。

“是不是好帥。”李若希雖然沒說，但凝望照片的樣子，梁詠雲知道，他很想他。

“沒覺得，”梁詠雲冷酷地說，“既然能叫一聲帥哥，最起碼，不應該白淨一些嗎？”

“世上誰嫌Alpha黑啊，”李若希甩了下肩上長發，“我白就行了。”

梁詠雲感覺他挺有病的。

倆人在操場台階花壇邊上說話、聊天，看到王宇行系着白圍巾，一頭燦爛的金發，手裡捧着個熱乎乎的馍馍，邊走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