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駐地,騰達飛下了車,需要跟李若希他們分道揚镳,去軍校進修。
“先回去養傷,找詠雲報銷,”李若希囑咐道,“回頭進了軍校告訴我一聲,看看排在哪一班,什麼時候結業。”
騰達飛嗯了一聲,目光卻一直通過他,看向他後面的人,于皓南。
等到一瘸一拐走過去,單獨跟于皓南說話時,騰達飛不加掩飾地表達了他的不滿。
“于少将,你這麼做很過分,就算你再有赢的把握,也不該把若希放到賭桌上。”
“那還不是為你找回場子?”于皓南阖着眼眸看向他,“你一個副将,不但不能替主将分憂,還總讓他罩着你,為你報仇,這像話嗎?”
“……”
“好了,給你叫了車,”李若希打開出租車門,扶着騰達飛讓他小心地坐進去,揮了揮手:“快走吧。”
“不知道以為他是你弟了,這麼關懷備至,”于皓南望着出租車的背影,聳了聳肩,“不對啊,你對你弟都沒這麼溫柔。”
“行了吧你。”李若希有些緊張地推了推他,簡直是讓騰達飛火速離開現場,省得于皓南又動了把他發射上天的念頭。
回到軍營中,于皓南把帶來的夫人們交由桑紅他們安撫和接待,桑紅還納悶了,問這是按“戰俘”的方式還是“客人”的方式來對待,于皓南道:“外邦友人。”
接着一頭紮進了工作中去,跟航空局的人開了三天的會。
李若希在辦公室裡書寫向于總司令彙報的材料,阿爾泰之行結束後,意味着整個海軍陸戰隊的臨時編制已經全部集結完畢,再就是後續海軍陸戰隊與現有海軍在體制上的合作,軍官當中很大的比例來自Air海軍和海軍預備役軍官訓練團,這部分最好能跟父親丁大帥對接一下,看看怎麼安排。
隻是電話一個跟一個打過去,消息也發了好幾條,父親那邊都毫無音訊。
他走出辦公室,伸了伸胳膊,活動了一下臂膀,站在走廊上往下望,這Aland白色的辦公大樓呈階梯狀建造而成,樓梯是盤旋向上或向下,站在21樓往下俯瞰,能看到每一層每一間辦公室都燈火通明,一衆将領與士兵們在裡面忙忙碌碌地穿行。
Aland雖然在編制内有6萬多人,但因為于皓南手握聯防軍空中管制權,所以責任重大,每一個将領肩上也都擔着重任,有數不完的工作要做。
在他來的第一天,曾經跟熊東光把很多窗玻璃都打碎了,現在都換上了新的,從最開始他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對他冷眼旁觀、非常戒備,到現在他已經能跟桑紅笑着擊掌,擦肩而過,以及跟許子昕、韓倉術他們聊天說笑,關系非同以往。
“騰達飛真的被你提成了副将?”桑紅問道,“海軍陸戰隊的副指揮,聽起來真威風,有很大的實權吧?”
“還好,我們現在做的都是文案上的工作,”李若希道,“等戰争打響了才能驗證前期這些工作有沒有白費。”
“太好了,”桑紅感慨道,“我們傻大飛也能得到重用了。”
“他在戰術理論和實操上都很有建樹,很有想法,”韓倉術道,“李少将,你可以大膽放心地把事情交給他做,他很聰明的,而且有勇有謀,别被我們‘傻大飛傻大飛’叫着,誤會了他。”
李若希點頭道:“我現在都控制自己不那麼叫他了,還是長官亂起外号的鍋。不過他的本事我已經見識過了,最開始這個海軍陸戰隊的編制改革,我和我的副将梁詠雲都摸不着頭腦,覺得工作龐雜,還搞不清楚各個島上軍隊實力到底有多少,是大飛來了以後才慢慢梳理,走上正途。”
桑紅和韓倉術對視一眼,都有些暗暗吃驚。李若希不但一點都不遮掩地誇贊騰達飛,還無所顧忌地暴露自己的無知。像他們在軍隊裡待了幾年,都知道“藏拙”和“不露怯”,不會真正暴露自己的短處。可李若希大咧咧地沒什麼心眼,有不會不懂的地方會立刻問,不但問跟他差不多大的桑紅,面對自己新兵營的前輩許子昕、熊東光等人,也都能扯下臉來,一個個去問。
漸漸地大家都對他心生好感,放下了戒備。而許子昕和熊東光這兩位他的新兵營前輩,更是不打不相識,常常在校場上和拳擊場上互相切磋。
于皓南在海軍航空母艦領域部署了一支海軍飛行中隊與一支大赤蜂中隊,同時把海軍藍色天使特技飛行隊以及一架C-130大力神飛機牢牢綁定,忙完了這些事走出操控室,發現李若希已經坐在大廳裡辦公,跟桑紅韓倉術等人打成一片。
“你是他那屆的排頭兵,”李若希可惜道,“倉鼠,你為什麼沒跟大飛談戀愛啊?”
韓倉術笑道:“這個雖然大概率上兵王和排頭兵是一對,但也沒有絕對的啊,我一進去沒多久,他就愛上菲琳了。”
“那你喜歡他嗎?”李若希連忙問道。
“不喜歡,”韓倉術搖了搖頭,“工作可比談戀愛有意思多了,在于少将提拔我之前,我都在Aiw做些後勤文秘方面的工作,都快忘了我是個戰士了,還是于少将發現我列的軍備賬目很清晰,跟我原主将申請把我調了過來,參加了狹鷗島戰役。”
“若希,你真的是很少見的……呃,喜歡戀愛的人,”熊東光在後面一邊說話一邊向上舉着杠鈴,“我們Omega能參加新兵營還能走到這裡的,一般都不把Alpha當回事。”
“我知道,你想說我是死戀愛腦,”李若希道,“不過我看我父母戀愛結婚,在一起這麼多年,真的是很甜很甜,我覺得事業固然重要,但愛情也……”
“很甜很甜。”桑紅、韓倉術和熊東光等人不約而同地說,都笑了起來。
于皓南站在走廊上聽到聲音往下望,朝李若希招了招手。
李若希擡頭看着他,起身快步走了上去。
“我們開訓天體模拟會議,你過來看看,挺有意思的。”
于皓南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環360°的星空模拟操控間,虛拟現實(Virtual Reality)也稱為vr技術,是将整個宇宙環境在室内以虛拟方式還原,這一實用技術的實現需要利用計算機模拟産生一個三維空間,置身于這個虛拟的世界,目之所及是浩渺的宇宙八大星系。
會議正式開始,軍界除于浩海以外還有幾位上将和中将參加了此次會議,李若希看到自己的父親丁一劭和李茉莉同時出席,眼前一亮。總統方傾也在一邊旁聽,李若希作為編外人員沒有戴着頭箍,也沒有被通知正式參加會議,隻能暗暗地待在室内的黑暗的角落裡,好奇地聽于皓南以及航空局相關人員為他們講解“繭陣”的搭建。
從“繭”到“繭陣”的想法與實施,于皓南果然不會止步于隻保護水星的三個島就算完事了,繭陣的作用在于把保護網的面積逐漸擴大,且靈活變通,能夠随叫随到,随意改變形狀,随時攔截厄斯人。更是把“反攻厄斯星球”,反被動為主動,第一次提上了日程。
于浩海提出了三個問題,分别是現有宇宙飛船的續航、耐高溫、返航等問題,Amy上将閻世雄提問了艙體的密封性和可靠性兩大安全性問題,于皓南都對答如流。接着,是Air上将李茉莉提出的宇宙飛船駕駛員人選的問題,于皓南回答:“第一次登空的人包括我,都能完成此次厄斯星球探索,另外我們還培訓發展了數十名優秀宇航員作為備選。”
坐在暗影裡的李若希聽到這裡渾身打了個激靈,舉手示意自己能行,于皓南笑了,點了點頭。
還殷勤對李茉莉道:“李少将,會後我可以跟您仔細探讨這個人選問題。”
李茉莉回答說好,看表情像是絲毫不知内情。
丁一劭問道:“你這弄得挺玄幻的,宇宙真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樣嗎?”
“當然,”于皓南道,“我們在室内搭建了完全逼真的太空環境,使航天人員在水星上卻仿佛置身于太空,能進行1對1模拟的太空訓練,适應即将到來的太空任務。這視覺、聽覺、觸覺等感官的模拟,更是與宇宙别無二緻,身臨其境,載人航天器的VR座艙,指導座艙布局設計就是訓練航天員熟悉航天器的艙内布局、界面和位置關系,演練飛行程序的不二法門……”
他正滔滔不絕地講着,李若希卻凝神看向那虛空一點的土黃色星球,上面若隐若現地浮現出綠色的led燈,顯示出兩個字來:厄斯。
原來,這就是跑到我們水星作奸犯科的厄斯星球。
李若希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忽然擡手去戳了戳它。
“……利用投影3D技術搭建航天員太空協同操作虛拟訓練系統,是我們去年就已經攻破的技術難關……”于皓南發現他在戳厄斯星球時,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忽然按動手中的遙控器,讓那“厄斯”圖标的星球随着他的手指而像右扭了扭。
李若希忽然發現這個空中浮現的星球還是“觸摸屏”的,頓時來了興緻,慢慢地站起身來,像一顆聖誕樹似的長卷發陰影,整個出現在了畫面中。
線上開會的人都看到了忽然出現在“宇宙”中的李若希,于浩海和方傾對視一眼都低下了頭,李茉莉更是很想笑,丁一劭則面無表情。
年輕的情侶總是将别人視作空氣,當李若希又去戳了戳厄斯星球時,動作比剛剛幅度要大。
于皓南也立刻按動手裡微型遙控器,配合地讓那星球抖動的頻率也更大了。
李若希轉頭興奮地看向于皓南,無聲地表示“哎哎你看它被我戳動了!”
于皓南嘴裡還在講着枯燥的技術理論,眼睛卻看着李若希,微笑着朝他點頭。
“若希……”
忽然一道聲音進入了于皓南的耳機裡,他聽出是嚴守義,才恍然如夢中蘇醒,想起李若希既然能出現在“宇宙”中,當然也浮現在開會的人以及航空局同事的電腦屏幕上,于是連忙擡手示意李若希蹲下,李若希便低着頭又進到了黑影當中。
“于少将的技術講解天花亂墜,”丁一劭道,“希望你說的這個VR技術在宇宙航行的時候,可以避免由煙霧和失壓水霧造成的能見度低、艙内環境惡劣的情況,可以幫助航天員在故障情況下緊急撤離。”
“丁總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們可以當面聊聊,”于皓南道,“您方便透露一下您的具體位置嗎?我去找您。”
“不方便。”丁一劭散會即下線,甚至跟李茉莉是同一時間消失于屏幕中,李若希對着話筒“爸爸,爸爸!”地喊着,他們也不做片刻停留。
于浩海見兒子面上有些失落,安慰他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橫豎老李頭兒已經被你爺爺控制住了,早晚都能找到李茉莉。”
“拿到他的印章也作數,”于皓南道,“爺爺那邊看看能不能偷到。”
于浩海點頭說好。
方傾聽了他們父子倆的對話簡直無語,于凱峰都60多歲的人了,還要被他們逼得去做賊。
漠然地看了他們一會兒,不置一詞,關上了視頻。
==
當天晚上,孫舜香趕回了軍營,進了于皓南的辦公室裡,坐到了沙發上。
“怎麼樣?”于皓南問道。
“搞定了,”孫舜香剛剛洗過手,慢條斯理地拿出護手霜來抹手,“一千億已經撥到了醫研所,方缇樂得直蹦高。”
“太好了,孫參謀出馬無往不利!”于皓南笑道,“财務部部長據說為人謹慎至極,不到萬不得已拒不簽字,這樣的财政撥款如果上面不施壓不說話,是絕不會放行的,我真很好奇你是怎麼搞定的。”
“呵,那就繼續保持你的好奇吧。”孫舜香手背上一大坨護手霜,此刻正像強迫症似的連續不斷地把它攤開、抹勻,手心手背每一個縫隙都擦到塗抹到,弄得一辦公室裡都是晚香玉的花香氣息。
“老孫,”于皓南忽然收起了笑容,目光凝在他不停搓着的雙手上,“我之前告訴過你,你辦事有你的方式,但是,可以交際,不能交易。”
他這人很敏感多疑,也很聰明警惕,孫舜香這種近乎嫌棄地洗手擦手的機械動作下,掩飾的是他剛剛被人握過手,而此刻正非常惡心。
“想哪兒去了,老張陪我去的,還能讓我吃虧不成?”孫舜香不屑地笑着白了他一眼,“我是那麼容易出賣自己的人嗎?一千億就能買下我?那是多餘!”
于皓南看他說得铿锵有力,卻還是半信半疑,再一次強調:“我招你們這些Omega将領是來做事的,不是來賣/肉的,賣/笑也不行。”
孫舜香看他凝重的表情和在意的樣子,心裡忽地一陣暖流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