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南,這是咱們新兵營負責内勤工作的人員名單。”
左陽旭把一沓厚厚的牛皮紙袋,遞交給了他。
“内勤工作在營裡是一項綜合協調服務性的工作,内容繁雜又多樣,你提到的進營前的宿舍安排,一共有十四名内勤,做了分配宿舍的工作,他們的檔案都在這裡了。”
“不止這些,”于皓南道,“厄斯人雖然可以在進營前使手段,自己人住在一起,但也可能進去後在前三天内,互相置換到一個宿舍,對吧?”
“是,有士兵想住一起,原則上軍隊是不管的,内部隻要協調一緻就好,”左陽旭有些為難道,“可是這樣以來,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于皓南低頭翻看着一個個員工檔案,回答道:“目前抓到的厄斯人普遍習慣于抱團取暖,會在學籍和祖籍上接近或一緻,也不難查,交給我吧。”
左陽旭點頭道:“上面的意思是牽連進了教職員工,恐怕你顧及不暇,會再派人過來配合你。”
“再說吧。”于皓南拿着文件起身要走,住在将軍樓裡就是方便,跟左陽旭住得近,可以随時互通消息。
“我今天跟萊斯利求情了,李若希差不多四天就能出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你的地方……”
“不用了,”于皓南道,“他在裡面待着也好,安靜。”
左陽旭聽了這話有些意外,偷偷看他的表情。他之所以去求萊斯利放人,也是怕影響于皓南的心情。現在每天都在秘密排查厄斯人,隻Alpha士兵就有三萬人,于皓南的工作量非常大,任務艱巨。
“246名Bate已經派出去三天了,”于皓南關切道,“怎麼樣了?”
“經過丁總的嚴刑拷打,目前有一半人承認了厄斯身份,唉,今年我們還都說怎麼有這麼多Bate身體素質過硬,能夠進營,沒想到……都是外星人。不過對他們的母星仍舊閉口不提,即使知道有被滅口的風險,也從容赴死,非常堅決,”左陽旭感慨道,“他們星球的軍人别的不說,骨頭倒是都很硬。”
“感覺是有人質被母星扣住了,”于皓南道,“丁一翼審問邱彌升的時候我在場,他以重金利誘,又說要遣送他回國,邱彌升有過短暫的動搖,但後面還是胡謅起地球來了,顯然是把柄讓他膽怯了。”
“這該怎麼突破,所有極刑能用的都用了。”
“還是得等,”于皓南道,“他們的同伴一個個減少,組團刺殺我也失敗了,他們會另外想招,面具和冷氮槍都可能會出現。”
“冷氮槍一旦出現,隻怕營裡傷亡會很大……”
于皓南道:“這些人千辛萬苦進到新兵營裡,絕不是為了拿冷氮槍掃射我們,他們為的是更大的目标,在那之前,不會輕舉妄動。”
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手裡的檔案像是一個又一個等待通關的謎題,左陽旭把自己懷疑的對象名單也附上去了,但于皓南把它按到背面不去看,隻為了不被幹擾,他要定心凝神,自己推測答案。
近一年左右,新兵營為了這一屆的士兵們順利到位,負責協調左右、聯系内外的内勤們既要完成軍務内部管理、人員檔案規置、兵種與宿舍的安排,還要負責填寫體檢報表、分兵種引領等程序化工作。于皓南的桌子上,鋪着的是整個新兵營的地圖及宿舍分布圖,同時還有各個士兵們的祖籍和學籍出處。
“膠流島”這個名字,一次次出現在他的系統化抽樣調查名單中。
白天于皓南正常訓練,作為兵王,不但要完成長官安排交辦的日常帶領士兵做好訓練,還要在夜裡,為軍營外面的範恒滿出謀劃策,積極發揮參謀助手作用,同時調查潛伏在新兵營的黑色影子。
不眠不休的兩天後,于皓南把一人的檔案給了左陽旭。
“是他。”
左陽旭接過一看,有些震驚:“金耀竹長官,怎麼會是他?”
“為什麼不能是他?”
“不是,皓南,這人是我們的老同事了,潛水從業十來年,專門負責戰士們海下作業的安全防範工作,與軍務内部宿舍安排的事離得很遠,而且他父母健在,妻兒雙全,經常回家探親,好像上上個月還回去了一趟。”
于皓南眸光一沉,站起身來:“去他家附近山上田地河裡找一找,帶上警犬……他可能遇害了。”
當天晚上,左陽旭便失魂落魄地找到了于皓南。
“就埋在門口不到200米的地底下,是槍殺,就地掩埋,”左陽旭的眼睛通紅,“家人還都瞞着,不敢告訴,警方按咱們的意思,是秘密收的屍,隻說是、是野豬屍體,要拉走消毒。”
于皓南心裡一沉,雖然他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可以說是八/九不離十,但噩耗陡然傳來,假的金耀竹長官還在營裡裝模作樣,心裡是痛恨交加。
“咱們什麼時候動手?”左陽旭的嘴唇哆嗦着,已經咬出了血,隻等着手刃仇人,為老同事報仇。
“讓我來。”
于皓南匆匆忙忙做完了早上訓練,趁午休時間,換上了潛水服,往健身遊泳池方向走去。
等待他已久的嚴守義,終于堵住了人。
“皓南,”他眼底泛青,頭發很亂,像是沒睡好,“若希進去兩天了。”
“嗯。”于皓南腳步匆匆,嚴守義要小跑才能跟上。
“你不去看看嗎?”
“看什麼?門外說話裡面聽不見。”
“聽不見你不也得去關心一下嗎?他可是因為你而進去的!”
于皓南眉心微蹙,瞥着他:“這種關心有必要嗎?”
“怎麼沒有必要,你不是他男朋友嗎?!多少人去禁閉室門口問候他,守着他,害怕他出事,反而你這挂名男朋友是一次都不去!”
“我是問你,你有必要關心嗎?你一天往那跑三四次,我去幹雞毛啊?!”
“……”嚴守義腳步一頓,停在那裡,被怼得臉色發白。
于皓南低頭看了看手腕,中午1點半,更是腳步不停往遊泳池方向走。
“于皓南!你有時間連午休都去遊泳,卻不能去看一看他,我知道他是你男朋友,我代替不了你!可你也不能這麼不珍惜他,多少人看着你們倆的一舉一動,等他出來了,知道你沒去過,他該有多傷心……”
于皓南跑步離開,嚴守義的聲音在後面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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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水安防員的工作,是做好海底防護,保證戰士們在海下作業時不受暗流、猛獸等意外襲擊。金耀竹長官向回去午休的戰士們笑着揮了揮手,一步步往岸上走。
看到于皓南時,他微微一愣,轉眼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來。
“兵王,中午好。”
“長官好。”于皓南點頭道。
“需要我嗎?”
“不用了,您忙去吧。”于皓南一件件替換上了潛水裝備,腳上穿着黑色大魚璞,大步踩着金沙灘,進到了海水中去。
特種兵深潛一般是13米左右。陸上兵種或是空軍,鮮少經過專業的海軍培訓,參加的都是體驗潛,又稱DSD,一般最大深度22米。但兵王顯然不同于普通兵,雖然是空軍出身,可尾随在後面的金耀竹,看到他一頭紮進去,毫無顧忌地往深處探去,一次都沒回頭或猶豫,顯然經驗十足。
雖是正午,陽光不錯,但40米以下的深海,已然是漆黑一片。六名潛水安防員,緊跟在于皓南的身後,與其說是保護他,不如說是……圍捕他。
人們普遍在十幾米以下的深海中,潛伴一個都看不到的時候,心裡會有種莫名有恐懼,哪怕潛水時間比較多了,還有夜潛的時候,但黑暗常常讓人失去安全感。
小時候父親于浩海拉着他往海底深處遊去時,于皓南也會時不時回頭,或是擡頭,往海面上看。
“别怕,咱們為什麼姓于,你知道嗎?”
黑崽搖了搖頭。
“因為咱們是魚變的。”于浩海映在防護面罩上的臉帶着笑意,對兒子說,“不是猴變的,比較适合在海底世界生存。”
黑崽顯然不信:“那我們為什麼不姓那個魚,要姓幹勾于。”
“要是姓那個魚的話,方咪咪會把咱爺倆吃掉,”于浩海笑着說,“但他不愛吃幹巴魚。”
“……”黑崽漠然地瞅着他老爸,低頭嗖一下往海底深處跑去。
“于皓南,于少将,”金耀竹在後面不斷用電子傳音通過波浪向他傳話,“深度已經夠了,不能再往下去了,請返回,請返回……”
他轉頭與附近一名深潛員做了個推拉的手勢,接着掏出了防水槍和三叉戟,氣勢洶洶地往于皓南的方向撲去。
于皓南穿着一身黑色潛水服,忽然回頭,嘴裡咬着氧氣管,戴着防水面罩,伸長手臂,右手向回拉,調皮地朝他做了個瞄準發射的姿勢,緊接着,藍光一閃。
金耀竹微一愣怔,立刻四處躲閃,厚重的潛水服裡,他喊出了一個詞兒,不是水星話的發音:“冷氮槍!”
于皓南回頭立刻向他們的方向遊了過來,其速度極快,視覺上非常有壓迫感,金耀竹看着他矯健如鲨魚般沖擊而來的速度,驚恐得立刻擡手,向他射擊!
防水□□裡竟然沒有一發子彈,而他周圍的人,卻同時舉槍瞄準了他!
于皓南迎頭抓住了金耀竹,一柄短/刀割了下去,直接切開了他的水肺呼吸面罩,氧氣源源不斷地在深海中冒出了一串串氣泡。
金耀竹舉手投降。
上了岸後,脫下了潛水服,金耀竹才赫然發現他的厄斯同伴已經被A軍替換,于皓南身邊站着的是一潛水安防員,左陽旭!他正赤紅着雙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臉。
他用了他們朝夕相處的同事“金耀竹”長官的臉,竟然潛伏在新兵營裡兩個月之久,而真正的金耀竹在探親返回的路上,離家不到200米,就被他這仿冒者殺了,就地掩埋。
于皓南脫下了潛水服,在邊上甩着頭發上的水珠。
“他真的是他嗎?”
于皓南掏出一小瓶噴霧,走上前去,對拷在椅子上的金耀竹一陣猛噴,不一會兒,他的臉上皮屑碎裂開來,左陽旭上前一揭,露出一張猙獰的臉來。
這是他和厄斯人頭一回正面相遇,厄斯人殺了平時跟他喝酒解悶聊天的好友,兢兢業業工作了十幾年的潛水安防員,金耀竹。
左陽旭握緊了拳頭,緊抿雙唇,猛地朝這“金耀竹”揮了一拳,其力度之大,讓對方立刻偏過頭去,吐出了一灘血來!
“這一拳,替死去的耀竹,”左陽旭垂下的拳頭,貼在褲邊微微顫抖,他忍了又忍,低聲道,“皓南,交給你了。”
“嗯。”于皓南點了點頭。
沒等左陽旭出了門,于皓南便掏出褲邊方形兜裡的刀來,猛地一刀插進了對方的肺葉裡!
“啊啊啊啊——!”對方凄厲地嚎叫起來,痛得撕心裂肺,與此同時,于皓南逐漸加大了室内桌上外放音響的搖滾樂聲,将他的痛喊遮蓋掉。
左陽旭一愣:“不需要審訊嗎?”
“就這麼一邊放血一邊審,來得及。”于皓南踢過去一個大水盆,這潛水員的辦公室裡啥都有,就這麼接着“金耀竹”源源不斷往地上滴落的紅色血液。
“你、你一個金貴的大少爺……竟,竟這麼殘忍!”厄斯人發出了痛苦的撕喊痛叫,肺上的刀柄不斷抖動。
“刀插肺葉”放血的死法,是痛的極緻,能讓人痛得不能自已,很快的,厄斯人嘴唇發白哆嗦,已經喊不出聲音了。
所有人都以為于皓南的刀功是跟于浩海學的,卻沒有人想起來,他兩歲學刀,那時于浩海根本不知道世上有他。
他偷偷藏起來玩兒的第一把刀,其實是方傾的一柄銀色手術刀。
“你該知道我想問你什麼,”于皓南坐在滴血的厄斯人對面,“不到23分鐘,你将失血而亡,在這之前,告訴我一點兒有用的信息,或許我可以救你。”
“我們厄斯人……誓死不會告訴你們,我們的星球……在哪……”
“ATx68号外星球,”于皓南輕笑道,“不過是你們的數字遊戲而已。出自于華格瑞穆勒方程Hague-Mueller,一個非常困難的公式,可以用來解決具有兩個參數的非線性方程組,如果将天體運行軌迹替換進去,H變成了A,M替換成了T,南北坐标分别是6和8,最終用X連接後,就出現了你們的母星真正的運行軌迹,也就是一顆離我們并不遙遠的星球……冥王星。”
這在滴血的厄斯人倏地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看向于皓南,流淚的速度,比他滴血還要快,他的全身哆嗦了起來,似乎整個人搖搖欲墜。
“你、你們已經知道了……咳,咳咳……!”
“是,我們俘獲了你們那麼多人,還要多晚才知道,”于皓南攤手道,“事已至此,什麼都能查出來了,你們冒然來犯,作案累累,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都有這一天,你要肯說出一點我感興趣的事,那我可能讓你好過一些,選擇權在你。”
這人仰頭看着天花闆,嘴裡嘟囔着一串厄斯語言,像是對母星進行禱告,可肺上的刀傷,仍舊讓他喘息的力氣都快沒有了,痛得幾乎昏厥。
“我們不是有意來侵犯你們的星球,更不想犯罪,我們也是軍人,在我們的母星,冥王星上,我們是受人尊敬的厄斯武士……”
“你沒有那麼多憶往昔的時間了,”于皓南握住了他肺上刀柄,微微一轉,“說,你們來這裡到底是為什麼?”
對方慘烈地嚎叫了幾聲,連忙舉手:“我說!我說……!我們星球上沒有女人了,來你們這裡,是不想滅族!”
“我們這裡也沒有多少女人!”
“有的,有,有的,”厄斯人咬着嘴唇,強忍着痛意,“你的女朋友,李若希……”
“他是男的,你們星球上的人眼瞎?有長頭發的就是女人?!”
對方聽了他的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竟忍着痛意,咳嗽着笑了出來。
“你想快點兒死?”于皓南轉動刀柄,“我們練刀的人還會一門絕技,那就是‘淩遲’,三千刀把一個人活活削成棍兒,吊着一口氣。我還沒撈着你這麼個活體試驗過,你要試試?”
“我說,我說!那李若希,是個、是個……雙性人,我們上面有人查到了,我們、我們星球沒有女人了,女人都死了,都是核武器害的,重男輕女害的,我們星球快要完了……我們是逼不得已,才要你們水星上的雙性人,替我們生孩子,Omega也行,但雙性人,肯定更好……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