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南大吼了一聲，翻開了自己的戰略計劃書，開始講述他的“戰鬥經驗”，首先，是厄斯人的來曆。

“我在停屍房待了17個小時，聽聞醫生說，這群人身上沒有明顯的Alpha或是Omega腺體，其實Bate身體也有隐性腺體，不同于Alpha在腰腹、Omega在頸部，Bate在耳後，就目前初略的屍檢報告來看，厄斯人，沒有任何腺體。”

數十名将軍聽到這裡，表情都很肅穆，甚至有些堂皇，有人想出聲問問題，卻被人立刻攔下，繼續靜下來，聽于皓南彙報。

“除此之外，我在警察局觀察生擒的俘虜，發現他們的瞳孔大多是發白的暗灰色，而在夜晚的光下，則有一些灰棕色呈現，幾名沒有這一特征的人，經幹警去人為扒拉眼眶，也發現了他們戴了有色瞳片，導緻面上看不出來，但去掉了瞳片，還是灰棕色。”

于皓南說到這裡時，将士們竊竊私語，不斷有“異教徒”“邪/教”“異族”等字眼傳出。

“我們水星人的瞳色，有個很明顯的‘基因影響參照規則’，那就是繼承于直系祖輩、父輩的顯色基因，呈現出不同的瞳色，比如于總司令繼承其父于凱峰，尹中将繼承其父尹桐，于總司令和尹中将雖然是雙生子，瞳色不同，但也沒逃出了父輩顯色基因影響，但這些厄斯人，他們的瞳色，完全相同，這說明了什麼？”

于皓南竟然開始了反問。

“說明……說明他們都是一個爸媽生的？”

“亞當和夏娃？女娲？”

“一對爸媽生的也有不一樣的啊，于總雙胞胎兄弟不就是例子嗎？”

“怎麼這麼巧就全是一樣？”

于皓南沒有正面回答他們的問題，繼續說道：“雖然他們會說水星話，但面對警察審訊時通通閉口不言，但我發現，他們在獨處時，互相是有交流的，用的是一種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在對話。梁警司将取得的錄音材料交給俚語專家分析，水星上下五百年，都沒有類似發音的‘方言’。也就是說他們用的是一種完全沒有出現在水星上的語言在交流。同樣的，屍體身上收檢出來的紙張上的文字，經過語言專家仔細辨認，也沒有過類似的記錄符号，出現在水星上。”

于浩海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于皓南想推導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臉色越來越白。

丁一劭何等聰明，聽到這裡已經笑了，說道：“小子，直接拿出你的結論吧，叔就問你，是不是又想去太空玩兒了？”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無稽之談，”于皓南道，“但排除了所有可能的結果，越荒誕的，越是事實真相。”

他看向整個會議室裡，水星的高級将領，他的叔叔們，包括他的父親，說出了他的判斷：

“厄斯人不是生活在水星的異教徒，而是來自遠方的外星人。”

轟隆一聲整個會議室炸鍋了，有忍不住笑噴的，有說丁一劭料事如神的，在“厄斯人”這個概念第一次被提上議程，丁一劭就說“他媽的是不是又要上太空，是不是又要騙我錢”，但上次倉庫大戰，多少将領和警察血濺在冷氮槍下，丁一劭知道方傾于浩海再想騙錢也不會拿大夥兒的生身性命來騙錢，何況中将殘了一個死了一個，這是軍界自方傾掌權以來，最大的傷亡。

可如今于皓南竟然又得出了這麼個結論，實在是讓人感覺荒謬至極。

“丁一劭，安排你一個任務，”于浩海這時說話了，“厄斯人生擒所有俘虜，你可以繞過警方，單獨進行審訊。”

“這麼說，你是信了？”丁一劭望着于浩海，點了點頭，“也是，你兒子的話你怎麼都是信的。”

“那讓你兒子進來說說吧，”于浩海道，“請李若希，李少将。”

衆人心下明了，李若希這是被破格提幹了，他在皇家馬尾局一戰立下汗馬功勞，不但保護了中央大廳數千名百姓免受冷氮槍襲擊，同時将敵方首領封城擊斃于大海之中，居功甚偉。

丁一劭聽到這“李少将”之名，也不說話了。

李若希在外面坐冷闆凳半天，終于進來了，嘴裡還嚼着泡泡糖。

“吐了。”丁一劭皺眉提醒，從兜裡掏出了一方疊得方方正正、幹幹淨淨的手帕，遞到了兒子前面。

李若希把泡泡糖吐了上去。

“這位少俠，于皓南，說厄斯人是外星人，”丁一劭道，“你怎麼看？李少将。”

李若希沉默地看了他爸一會兒，把頭緩緩轉了過去，望向于皓南。

後來過了很多很多年，于皓南每每想起他這個眼神，都要忍不住發笑。

那是摻雜着很矛盾、很複雜的情緒的眼神，秋水剪瞳，碧波般清澈的大眼睛裡，閃爍着一種是“你終于瘋了”，另一種是“也對，你一直就是瘋子”的混合交加的充滿同情、憐憫、無奈又可憐的眼神。

“對，”李若希點頭道，“厄斯人……那就是外星人！”

于浩海站起身來：“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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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昏黃燈光下的書房裡，一片淩亂不堪，地上、桌上、床上，全是關于論證厄斯人身份的各種詳細材料。

方傾穿着睡衣，坐在地上的紙堆中間，埋頭苦讀。

于浩海輕輕敲了敲門，走了進去，扒拉了一下方傾的頭。

“今天的會議怎麼樣？丁一劭沒炸？”方傾推着鼻梁上的眼鏡問道。

“他那反應，跟他要造反了似的，直接大罵我無恥，”于浩海坐在了地上，白了方傾一眼，“你的‘阿滿’立刻甩鍋給我。”

“說正經的。”方傾推了一下他的大腿。

“你的方法很好，一個‘少将’軍銜直接把他摁下去了，不過還是氣得不行，我估計血壓一下上去了，臉都變了。這一點我看他還沒有索大豹有大局意識，我去說了兩句，索大豹就同意了，讓索菲娅參與了誘捕計劃。”

“索菲娅雖然是女孩，但是個Alpha，那不一樣，”方傾後怕道，“我後來越想越怕，若希一旦有個好歹……整夜睡不着。”

“有咱們兒子，不會出事的。”

方傾沒有說話。

冷氮槍的緻殘緻死率那麼高，于皓南策劃行動并實施的事，是範恒滿先斬後奏的結果，于浩海空白的那十年，範恒滿沒少跟于皓南一塊兒玩兒，了解他的本事，跟梁文君一合計，就拍闆決定了，也是等戰鬥勝利以後，才告訴了于浩海。

“會議結束後項華和範恒滿他們把我留下了，提出了一個請求。”

于浩海有些偷偷地看方傾的臉色。

“給咱們黑崽也升少将，帶領他們去打厄斯人。”

“是。他和若希這一戰打得漂亮，黑崽的戰略實施穩穩當當，提前就拿到了疑似厄斯人的‘名單’，大夥兒都很服他的推理總結能力，這一點像你，”于浩海道，“他真的很聰明，比我強，我隻想到了用傾炮去轟，站着的才是厄斯人。”

“各有各的辦法，我最近已經成立了科研組，想研制一種隻針對厄斯人的具有‘篩查’作用的傾炮，這樣就不會傷及無辜，能讓你們一眼識别出他們來。”

“那再好不過了。”于浩海把方傾摟在了懷裡，倆人最近半年疲于奔命一般徹查厄斯人，都忙得喘不過氣來，壓力非常大。

“厄斯人到底是哪裡來的，”方傾道，“是變異人嗎？天生沒有任何腺體的變異人，我和章楠已經把水星上下千年所有人種都翻遍了，可如果真的有這種人，上古至今，也該留下蛛絲馬迹。”

“你兒子說，他們是外星人。”

“……”

兩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兒媳婦怎麼說？”

“當然是外星人，”于浩海道，“李少将無條件支持他丈夫的胡言亂語。”

倆人不禁笑了。

“其實人類之所以被叫做人類，不是猴子，原因是跟大猩猩做了基因比對，”方傾思索道，“水星人和大猩猩基因相似度高達98.8%，所以研究發現，水星人和黑猩猩存在共同祖先……如果想驗證黑崽的話，大可以用黑猩猩做中間參照物，看看厄斯人究竟來自哪裡。”

方傾說幹就幹，從于浩海懷裡起身，就去桌上拿起座機電話。

“你還真信兒子的話。”于浩海笑了。

“你要是不信也不會跟我說，”方傾道，“黑崽不是在這種事上調皮搗蛋的孩子。”

一天過去，因為是總統加急任務，人類DNA科研院所八百裡加急，把厄斯人基因序列檢測報告，交給了方傾。

方傾打開直接翻到了最後，看了一眼，随即望向于浩海，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于浩海：“怎麼樣？”

“厄斯人和大猩猩的基因相似度，高達99.7%，他們和我們水星人……竟不是同一種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