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份就接到了出版社的橄榄枝,但簽約的事,卻遲遲未定。
林緻文問方盼盼:版稅你是怎麼考慮的?
方盼盼答道:“我都行,不大懂,看你的。”
他是真不懂,隻知道要先寫出作品才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一直悶頭寫,寫了足足一年多。
林緻文眸光微閃,笑道:“也不能都看我。盼盼,你對你的作品,有什麼樣的期待?”
比如獲得重要獎項,Ip得到各種衍生,為自己打開知名度,或者,幹脆就為了高額稿酬。
方盼盼毫不含糊道:“我要我的書,暢銷60萬。”
如此具體、且大言不慚的想法,讓林緻文微微一愣,險些失笑道:“你知道咱們文壇一個普通作者的新書,銷量僅僅6000冊左右浮動嗎?”
“啊,那麼少啊,”方盼盼眨了眨眼,有些失望,“不過,我也知道,我就是個新人,那這個距離60萬的差距,我該怎麼彌補呢?”
林緻文颔首,靜靜地打量着他。
距離上次鳳凰山一别,足足三年半過去,方盼盼參加了高考,念了藝術大學,從大三開始,就在話劇院擔當主舞,負責大中型戲劇演出的重要角色了。
一般人從中學到進入社會後,會有一個很大的改變,比如言談舉止,變得圓滑世故,或是即便自己不懂,還很稚嫩,說話也會保留幾分。
可明顯的,時光沒有在方盼盼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望着林緻文的目光仍舊是清澈和直白的,好奇地詢問。
“我目前跟你簽約,隻能按照6000,6個點的新人标準來簽,你看可以嗎?”
“可以啊,6000,6個點,那有三萬多塊呢,”方盼盼點頭如搗蒜,“可以的。”
旁邊的助理小芹聽到這話,微感詫異,擡頭望向方盼盼。
林緻文笑道:“盼盼,你考上了藝術院系第一學府,高考發揮得不錯吧?”
“專業成績還不錯,但文化課,唔,麻麻的,”方盼盼有些不好意思,“300來分。”
林緻文手撫額頭,強忍着笑意:“小芹,給咱們方作家科普一下版稅知識吧!”
小芹道:“我們國家通用的版稅計算公式,是首印數乘以點數乘以定價,咱們的稿子字數在50萬左右,定價65元上下,初步估計,首印稿費是兩萬三千四百元。”
“啊,那也快三萬了,可以的,”方盼盼說,“我在話劇院一場下來也就兩千塊的出場費,寫作可以賺這麼多錢,我很滿足了。”
他從出版社裡拿了簽約合同,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助理小芹問道:“這位江慕容作者的稿子,咱們内部選題論證會都看過了,覺得文字清新靈動,文風質樸,題材新穎,還挺有市場潛力的……”
話裡話外,感覺這個報價實在是太低了。
林緻文道:“這你就不懂了,趁他新人時期,咱們要體現咱們的作用,不能上來就給太多,讓他覺得他值那個價,再說了,這人……”
他唇角勾起,略有一絲嘲弄之意:“可不差錢。”
一周後,方盼盼拿着校訂修改後的全稿和簽訂好的合同,再一次來到了出版社。
林緻文拿到了合同,給小芹去蓋章,接着坐在那裡眉頭緊皺,一頁一頁翻看稿件。
方盼盼坐在旁邊,大氣兒都不敢喘,有種被老師檢查作業的緊張感,而且還是數學老師。
“盼盼,你知道稿件出版過程需要三審三校吧?”
方盼盼點了點頭:“我查了一下,是要有這個流程。”
“嗯,你對你的作品期待比較高,我也會高标準嚴要求來對待,雖然你的稿子過了初審,但其中很多問題都亟待解決,”林緻文道,“你要是信任我,就等我的修改意見。”
方盼盼當然樂得有他來指導,畢竟林緻文是有大量成功暢銷作品擺在前面的,這樣的老師重金難求,他連連道謝,準備回家。
“隻道謝有什麼呀,”林緻文笑道,“明天晚上能否賞個臉,咱們一起吃頓飯,筆友多年沒見,總得喝一杯吧?”
方盼盼為難地說:“可我不會喝酒,一杯就醉了。”
“那沒關系,我又不是被信息素支配的Alpha,你還怕我不成?”
“那我可以帶一個人參加嗎?我怕你遇到我這種不喝酒的人,吃飯都吃得不盡興。”
“随你,我都可以。”林緻文欣然道。
第二天晚上,在方盼盼約好的飯店裡,林緻文第一次見到了楚然。
他明顯眼睛一亮,話未說出口,便面帶春風,眼角含笑,伸手過去:“盼盼你不厚道啊,這樣的美人,第一次介紹給我。”
“我們然然今天主打一個飯搭子,跟我來吃好吃的,可不是專程跟你交朋友的。”方盼盼打掉了他的手,笑着說道。
楚然有着豐富地拒絕男人的經驗,藝術大學不缺身材好、相貌佳的美人,所以也不缺有權有勢者打着欣賞舞蹈家、明星選秀、招商引資的噱頭前去獵豔,楚然這等美貌,從來是第一個被關注的對象。
他一般冷臉相對,非常不給面子,或是找老師、找領導反映情況,或是坐着方盼盼的保姆車逃之夭夭,或是直接打電話給大律師李程然,請他過來幫忙,走法律途徑解決。
所以三年多來,他禹禹獨行,自持美貌,也能做到片葉不沾身。
此次方盼盼說明緣由,希望楚然能來一起吃個飯,一個是他跟林緻文如果在出版社裡就工作上的事打交道還行,單獨吃飯的話……礙于林緻文曾經跟他表白過,他有些猶豫。
楚然當然義不容辭就來了。
林緻文和方盼盼就分開以後種種開始叙舊,偶爾方盼盼不想把楚然晾在一邊,會轉過頭跟他笑着說幾句,楚然隻表情淡淡的,示意他們聊他們的。
林緻文好奇道:“盼盼,記得上次泛舟之行,你說在繪畫、文學、舞蹈上,你更偏愛跳舞,夢想是做一個舞蹈家,怎麼藝術大學念了三年多,也順利當上了國家級舞蹈演員,卻輕易改變了。”
方盼盼回答道:“此一時、彼一時,以前我對自己究竟能做什麼有意義的事,理解很少,純粹是奔着興趣愛好去了。”
“那麼,出版暢銷書,是你認為比跳舞更有意義的事嗎?”
方盼盼搖了搖頭:“暢銷書是一個敲門磚,我真正想去的地方……”
“是文學殿堂。”楚然适時地打斷了,并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踢了一腳盼盼,林緻文明顯套話,他就要被套進去了。
“對。”方盼盼眼珠叽裡咕噜的,立刻采納了朋友的說法。
林緻文笑了笑:“但說無妨,今天咱們話說到哪裡就從哪裡完結,不會後續。隻是我真的很好奇,這不是個簡單的決定。”
“人生偶爾更換賽道,也能看到别樣的風景,”方盼盼笑道,“不用好奇了,就當我随心所欲吧!”
三人吃了一會兒菜,便象征性地舉杯敬酒,林緻文自嘲他已年近三十,酒量還沒有楚然好,楚然有那麼個酒蒙子父親,家族遺傳能喝,不但把方盼盼的酒攔了不少,還把林緻文喝得五迷三道。
後半場拉小提琴的人來了,鮮豔的野菊花也盛在鐵桶裡被服務生推了過來,林緻文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擺,從兜裡掏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
方盼盼和楚然對望一眼,都有些無奈,他們想到了,但是真的看到這一幕,還是讓方盼盼有些無措。
“……小林子,不是,林總,别讓我為難了,”方盼盼連忙扶起要單膝跪下的林緻文,“我以為三年多過去,你已經放棄了……”
“為了成為出版集團總裁,你知道我為之放棄了多少嗎?”林緻文酒意熏然,被方盼盼扶起來時就往他身上靠,“我已經三年沒出書了,因為我也不是天生的商人,沒有首富的爸爸……”
楚然冷冷地笑了一聲。
這一輕蔑的表情,讓林緻文有些唱不下去,醉意無端清醒了幾分。
“抱歉,小文子,我已經訂婚了。”方盼盼幹脆扔出這一重磅炸彈,讓林緻文一時有些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