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希聽到自己心裡嘩啦啦塌陷一片的聲音,柔軟如羽毛。
這種奇異的心靈感受,他從沒有過。
“那你怎麼辦?有我這樣的绯聞男友,你大學還能談戀愛了嗎?”李若希問道。
“我無所謂,”于皓南自嘲地笑了笑,“我一輩子都單身。”
“……為什麼?”李若希怔怔地望着他。
院子裡方盼盼還在追着孫舜香哄他,似乎送他了一枚胸針,正在認真地給他别在胸前,向他介紹:“這花朵是晚香玉的圖案,是你的信息素吧?你看,配你這件白襯衫多漂亮,即使是夜裡也亮晶晶的……”
孫舜香低頭看着,抽噎道:“我的信息素是紫雲英,可不是普通的晚香玉。”
“對對,這個就是紫雲英,不然怎麼是紫色的呢?一般的晚香玉都是白色的,這個是紫色的,漂亮又獨特,像你的眼睛。”方盼盼見他終于不再哭了,伸手拭去額頭的汗,終于把這個刁蠻弟弟哄好了。
“為什麼?”李若希又問道,“是怕影響你的事業嗎?比如……外星人。如果你一門心思在外太空的探索上,沒有時間管别的,我可以幫你,出錢,出力,我都可以。”
于皓南倏地笑了出來,好像在李若希眼裡,他就是個癡迷外星人的怪人,已經到了三綱五常都不計較的地步。
“是沒人配得上我。”他半開玩笑地說,自信又自負。
“……你真的很欠揍。”李若希瞥了他一眼,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
他不明白于皓南為什麼如此決絕,好像不是不願談戀愛,倒像是已經把紅塵看透。他又是知冷知熱的人,知道于皓南願意把這獨一份的“利用”名額交給了他,對他是真的很好。
為什麼對我好,卻不喜歡我,難道我也配不上你嗎?
他心裡很難過,患得患失,知道這次跟于皓南告别,再見面就難了,上了大學以後,尤其他去的是軍校,一年兩年都不大可能回來一次,而于皓南去了高考成績都在700分以上、全是學霸的航空航天大學,他會遇到心儀的Omega嗎?會改變他此刻的想法嗎?
正這麼糾結難過時,盛夏的夜晚幾隻撲棱蛾子卻一直往他臉上落,像是趁着夜色親吻他的臉,他煩躁地揮手驅趕,趕了幾下那幾隻蛾子還是往他臉頰上輕輕地啄着。
“滾蛋!”他伸手指着蛾子罵道。
于皓南看到了忍不住好笑,從兜裡掏出一個打火機,噌的一下打開火苗。
蚊子還是蛾子們看到了火光,都朝他飛去。
“都去咬你了。”李若希道。
“我皮厚。”
李若希偏過頭,望着昏黃的一簇火光映襯下,于皓南線條淩厲的側臉,帶着一抹淺笑,有種說不出的清俊溫柔。
我好像還是喜歡你,我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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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皓南把李若希送回家再回來時,已經夜深了,大廳裡沒有開燈,他卻一眼看到了孫舜香倚靠在沙發裡面,好像睡着了。
他剛剛14歲,有種營養不良的蒼白和瘦弱,但欺負人可有一套了,絲毫讓人感覺不出他的單薄。
孫舜香聽到聲音立刻坐了起來,與此同時于皓南趕緊往自己的小屋裡蹿去。
“于皓南!”
那個黑影身子一頓,站在原地,琢磨着是裝沒聽見還是怎麼着。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差勁,我怎麼得罪你了?!”孫舜香一把按向沙發旁邊的一盞小夜燈,質問道。
“我也沒得罪你,你不對我也挺差勁的嗎?”他隻好反問道。
“我來你們家,是你的客人!你要是不歡迎,我馬上就走!”
“……歡迎。”
半響,于皓南吭了一聲。
“現在給你機會,你就要說,你到底讨厭我哪裡?還是你就隻跟最漂亮的Omega說話,不把我放在眼裡?!”
“你說話别帶着别人,說我,就是單純說我。”
“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于皓南轉身就走。
“站住!”孫舜香站了起來,“你不要搞不懂形勢。”
“什麼形勢?”
“李若希他們家,Air,權勢滔天不說,還家财萬貫,如果真跟你們家聯姻,并不是好事,”孫舜香道,“外戚幹政你沒聽說嗎?現在丁一劭就已經很不服管了,你要是做了他的兒婿,以後你敢頂撞他?你可别站錯隊了!”
這疾言厲色又分析利弊的一段話,把于皓南說懵了。
半晌才回應道:“你才14歲,怎麼就這樣機關算盡?跟孫師父太不一樣了。”
“我為什麼就隻能像我爸,像總理不好嗎?”
外戚幹政這些話,也都是章楠在家裡跟孫信厚家常聊天時說的擔憂,長籲短歎的,可都被孫舜香聽進去了。
“我覺得你聰明的同時,還應該保有你這個年齡的天真,”于皓南道,“不要把人和人的關系都當成交易,不要那麼市儈。”
“你還好意思教訓我,你喜歡李若希,不就是圖他漂亮嗎?!你就不市儈了?!”孫舜香被他數落得眼底泛紅,于皓南的桀骜和不恭,更是讓他心裡震驚不已。
還沒人敢這麼教訓他,說他、說他不天真,市儈。
“我圖他漂亮,”于皓南問道,“他隻外表漂亮嗎?”
“那還有什麼?!”孫舜香問道。
“他心裡也很美。”
能說出“我幫你,出錢出力都可以”的李若希,能指着蛾子罵滾蛋的李若希,在于皓南眼裡,是仗義又可愛的人。
他丢下這麼一句傷人的話立刻鑽到自己的小黑屋裡睡覺去了。
“于皓南!”
香香公主感覺自己被比較,也被貶低了。當即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忍不下這口氣,跑到方傾的卧室裡,鑽進他的被窩裡哭了起來。
邊哭邊告狀。
“于皓南說我内心醜陋!”
第二天,方傾把于皓南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裡,看到兒子一臉忍無可忍,倚靠在角落裡有氣無力的樣子,莫名地覺得解氣。
“你為什麼說香香内心醜陋。”
“我可能這麼說嗎?”于皓南耷拉着腦袋,“算了,他愛怎麼說怎麼說。”
“皓南,他父親教你拳法,教了好幾年。”
“方傾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青羚道,“孫信厚受傷了黑崽是第一個跑去醫院看的,住院手續都是他幫着給辦的,他對醫院各個科系熟悉,晚上還要在那陪護呢,是章楠把他趕回來的。”
“爸,我教訓孩子的時候你别插嘴。”
青羚抱着手臂翻了個白眼,隻好走了出去。
“你煩他,别以為我看不出來,”方傾說,“他那麼聰明一孩子,也感覺得出來,你不理他,就是一種冷暴力。”
“那我該怎麼做啊?我是不待見他,也跟小時候的事有關。他夥同索菲娅把健壯的Alpha男孩吊在樹上戲弄,現在可能也有這個習慣,我跟他就不是一路人。”
砰的一聲,孫舜香推開門進來了。
“原來是這樣,那麼小的事你還記得,真小氣!”
“對,我就是個小氣的人。”于皓南回答道。
孫舜香見他面沉似水,冷漠的神情,又有些着急:“我現在已經不跟索菲娅這麼玩了!”
“你在生日宴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叫高山什麼?珊珊,”于皓南道,“你明知道他不願意被你這麼叫,為什麼這麼羞辱他?你不尊重别人,就别指望别人尊重你。”
“那他也願意啊,他沒說什麼,你為什麼替他抱不平?一個Alpha,被起個小名怎麼啦?”孫舜香道,“我從今天開始,就叫你南南!”
“……行,”于皓南緩緩地點了點頭,“那我從今天開始,就叫你老孫。”
“什麼?”
于皓南走了出去,打定了主意。
到了中午吃飯,他學着對孫舜香熱情起來了,父命難為,孫師父又是教他拳法的師父,于情于理,他都不該對孫舜香冷暴力。
“老孫來吃飯了。”
“老孫,請坐。”
“南南你别客氣了。”孫舜香冷冷地道。
“不不,自從老孫來了,我們這個家,蓬荜生輝。”
方盼盼在一旁看着這麼謙讓的兩個人,都驚呆了,方缇出來時,正好聽到了二哥說的“老孫”。
“俺老孫來了!”他手裡拎着掃帚吧嗒吧嗒跑出來玩,“剛擒住了幾個妖,吼嘿!又降住了幾個魔!魑魅魍魉怎麼他就這麼多?啊,啊!”
唱了沒兩句就被孫舜香抓過去踢了兩腳屁股丢在一邊,他雙手捂着後面皺着眉,小臉滿是疑惑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