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之所以明者,兼聽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
方傾明白這一道理,便讓袁真調一人過來,聽從差遣。
袁真聽到名字時,有些愣住。
“怎麼,以為我把他忘了?”
“是,這一晃都十幾年過去了,他都碩士畢業,工作好幾年了。”
“該他出來了。”
這一晚,一位不速之客乘坐總統專車,不遠千裡迢迢,從蘭陵島軍校裡,被方傾請了過來。
“總統大人安。”
“請起。”
牛萌萌擡起頭來,濃黑的短發,翠綠色的眼瞳,神采奕奕,亦如當年,微笑地望向方傾。
“意外嗎?”
“……也不意外。”
“怎麼講?”
牛萌萌道:“我在軍校畢業以後就被留校,做了督導長官,聽聞二少爺在這一屆高考,還考了個第二名,我就急着盼着等着,想在學校裡見一見他。”
方傾微笑道:“隔那麼遠都聽說了。”
“那當然,怎麼說我也是偵察兵出身麼,”牛萌萌道,“據說二少爺一記飛刀名震江湖,在老爺子生日宴上大展雄威,長得還神似其父,非常滴帥。”
方傾笑了起來:“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皓南考的是航天大學,沒進軍校。”
“啊?!”牛萌萌大驚失色,這一驚訝的表情,倒是像了他十七八歲時一驚一乍的樣子。
“給你的是另外一個任務,”方傾道,“……王宇行。”
牛萌萌眼珠轉了轉,忽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請辭:“抱歉,總統大人,這個活兒我接不了。”
“什麼活兒?我還沒說完呢。”
“凱文遜殿下,不是,是凱文遜那……賊人,算起來,是我表哥,王妃是我表嫂,在王宮裡待我不薄。我爸作案累累,雖然被抄沒家産,關進大牢,但表哥饒我性命,還封我做郡主……我現在奔三了,也念了書,懂了怎麼做人,就做……做不出那種事。”
牛萌萌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半跪地上,很是為難地說。
“你一說我兒子是高考第二,我就知道你心裡向着誰。”方傾直言不諱。
“不是不是,我是覺得吧,就是,你讓我幹點别的什麼活兒都行,我十幾年了也沒招你惹你,更不敢再肖想于總,人現在還是司令大人,我更不敢靠近乎,您就繞了我吧,别讓我幹這缺德事,我表嫂真的對我不錯……!”
方傾低頭笑了起來,笑得讓牛萌萌渾身發麻。
當年他被于浩海刺傷,又被方傾發配,重新改造,學習做人,還念了書考了研究生,現在在軍校裡作為督導長官,已經是重獲新生,實在不想再把自己搭進去,做那樣違背良心的事。
“萌萌。”
“别介,我都快三十了,快别叫萌萌了。”
“是啊,連你都三十歲了,”方傾感慨道,“我這次請你來,不是為了殺了王宇行,而是正相反,我要你看着他。都是偵察兵,我相信他即使有些鬼魅伎倆,也都難逃你的眼睛,軍校三年,這是一個漫長的艱巨的任務。”
牛萌萌這下明白了,原來仍舊是去做“眼睛”,隻是這回隻盯着“王宇行”。
“你不想害他性命的心情,我懂,”方傾道,“可他要是行差踏錯,結黨營私,意圖謀反,你能在第一步就把他拉回來,何嘗不是救他性命。”
“我明白了,”牛萌萌低頭抱拳,“任憑總統大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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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令華跟随勞倫斯,前去封騰沖的府邸與他見面。
自上回在明钰公寓頂層醫療室間,看到被砍手的弟弟封城,封騰沖對孟令華和勞倫斯發了很大的火,連連怒斥他們一個是“醫術無能”,一個是“戰術無功”,轉身拂袖而去。
再見面時,孟令華已經避難一周有餘,身上穿着防彈衣和戴着防護裝備,才來到了封騰沖的地盤。
竟然是駐地市内赫赫有名的保隆宮大酒店頂層,财大氣粗的封騰沖大将,包了整整兩層。
一進門内,莫名馥郁濃稠的香氣纏繞了全身,迎面撲來,難以形容,竟然還不是出自一個味道。孟令華醫生出身,第一反應就是皺着眉掏出口罩戴上,勞倫斯緊随其後,二人進到了裡面大廳。
“将軍在忙。”
裡面傳來了Omega低吟輾轉的暧昧聲響,以及床笫之歡的調笑聲。
勞倫斯和孟令華對視一眼,準備出去,卻聽裡面封騰沖懶洋洋地問道:“來了?”
“是。”下屬回複道。
封騰沖一腳踹開趴在自己身上嬌柔無骨的Omega,襯衫扣子全部敞着,遍布紅痕,單穿了一條黑色褲子,大咧咧地走出門去。
一邊系着腰間皮帶,一邊問道:“你不逃難了?”
“……回禀将軍,我給聞夕言留了辭職信,暫時不露面。”孟令華道。
封騰沖露出一抹不羁的笑來,坐在對面黑皮沙發上,随手把桌上文件甩了過去。
孟令華打開一看,是李若希以及李茉莉的照片。
“你上回說的那個思路,我覺得不錯,”封騰沖臉上有着縱欲後的餍足,眼底暗得發青,“我以為這水星總統已經夠美了,原來還有這樣的美人,雙性人,真不錯。”
他咂巴着嘴唇,似乎很是好奇:“這玩意兒那底下到底長什麼樣?是天生就給男人玩的吧?”
孟令華強忍着心中不适,說道:“将軍在咱們母星,素來隻好女/色,沒想到來了水星數日,竟然也對男人……”
“這Omega跟女性也差不多,渾身香噴噴的,軟軟的,一腳能踢死好幾個,還有那個什麼……發情期?哈哈哈,”封騰沖肆意笑着,“這不就是天生娈寵嗎?”
他眼睛一斜,眸光銳利地瞪向勞倫斯:“你不地道啊勞倫斯,在這水星逍遙了60年,還給我們傳消息說沒有能生孩子的人。”
“将軍,是我來的時候恰逢翟晨之亂,水星浩劫,Omega死得死,傷得傷,真沒有多少了,當時王室掌權,把他們都關在學校裡重兵把守,我在路上根本看不着有Omega。後來20年過去,于凱峰和巴克達推行Omega解放運動,他們出來沒幾年,又趕上了阿諾德發動變異人動亂,Omega又大門不邁,二門不出……”
“行了行了,”封騰沖揮了揮手,懶得聽下去,“總之咱們的任務,說難也不難,就這倆美人,先送來享用,不是,是研究,研究明白以後,咱們就把他們轉手送出水星,給摩洛哥大王過目,看看水星人咱們是隻要雙性人,還是Omega也湊合用,我覺得勉強還行,閉着眼睛,就當沒看到前面那東西……”
“将軍,”孟令華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隻上回我們十幾個武士跟丁一翼單挑都沒幹過,這李若希,咱們根本近不了身,更何況這位李茉莉中将……将軍,這位已經不是适齡産夫了。”
“你腦子怎麼那麼軸呢?這李茉莉跟摩洛哥大王可是年齡相仿,長這麼漂亮,我敢保證大王喜歡,李茉莉給他,這李若希就讓我研究吧,研究透了,再讓咱們武士一飽眼福。”
他說完了似乎對這安排很滿意,拍了拍沙發扶手:“丁一劭和丁一翼力大無窮,我已經知道了,但我沒有個秘密武器,能随便過來嗎?”
說完,往邊上看了一眼,随從躬身行禮,從裡間卧室裡,拉出來兩個人,隻見對方身高腿長,是個壯年Alpha,雙手被捆縛背後,跪在地上,他身後更有一Omega哭哭啼啼,二人嘴裡都被塞着毛巾。
壯年Alpha口中毛巾被随從拿出,當即破口大罵:“你個殺千刀的狗東西!不敢跟我單打獨鬥,卻把我們都綁來這裡,有本事跟我單挑!你想碰我弟弟,我殺你全家!”
封騰沖哈哈笑了一聲,從茶幾下面拿出一銀色火/槍來,勞倫斯見狀立刻往後拉住孟令華,二人讓出地方。
隻見封騰沖摁動激光扳機,一道刺眼的黃色光線,猛地從槍口沖出,直直地射向對方肩膀!
是超冷液氮切割!
頓時血肉燒灼的味道溢了出來,令人作嘔,對方痛苦大叫起來,肩膀和手臂被這把驚世駭俗的Ginsu刀完整切割下來,形成斷肢,鮮血頓時飛濺起來,創口血流不止,旁邊的Omega一臉哥哥的血,望着這一慘狀大聲哀嚎!
“将軍!”孟令華向前一步意圖阻攔,被勞倫斯緊緊地箍住臂膀!
隻聽咣當一聲響,在那壯年Alpha臂膀掉落的同時,他整個人也虛弱地倒了下去,而一旁的Omega也随之合上雙眼,歪倒在了地上。
“封将軍,你何必無故害人性命?!”孟令華大喝一聲。
“無故?”封騰沖笑道,“我在拳擊館裡跟他會了會,據說他能承接丁一翼的一招半式,可沒想到遇上了我,更是輸得徹底。自古以來,無論哪個星球,那個國家,技不如人,輸了就要任人宰割,我讓他把弟弟給我玩一玩,他竟然不同意,真是不講規矩的水星人。”
孟令華的雙肩顫抖,望着地上躺着的那個人,嘴唇逐漸變成青色,危在旦夕。
他連忙半跪在地:“将軍,請讓我為其施救,我們來水星隻為了奪得可生育的人,為我們厄斯星球繁衍生息,并不是來取人性命的!”
“啊哈,是這樣嗎?”封騰沖笑道,“那有一天我走進你的家,讓你媽你老婆你妹妹為我生孩子,你同意嗎?”
“……”
“哈哈哈哈!咱們厄斯軍旅怎麼會有你這種蠢人?!”
“将軍,這次孟上校來是為了彙報方槍和傾彈的初步研究成果,要不您還是先聽一聽?”勞倫斯連忙插話道。
“哦?那個總統發明的武器嗎?快說。”
“……請您讓我先給地上那人施救。”
封騰沖擡起了手中的冷氮槍,瞄向了孟令華的喉嚨。
“請您讓我先救人。”孟令華不懼他的威懾。
“将軍!”勞倫斯半跪在地上,“目前咱們僅有的一劑方槍和一枚傾彈,都來自于那位殿下當日伏擊孟上校所得,如果不把它們研究明白,我們對上數以千萬計的A軍,毫無勝算!”
封騰沖很讨厭這種被威脅的感覺,隻是勞倫斯言之有理,他不得不壓下怒火,揮了揮手。
孟令華連忙起身,沖向那幾乎快要失血而亡的Alpha青年。
“……這槍是利用高壓液氮超聲波所産生的能量,對物體進行切割,也叫氮流噴割,别說是人體這樣的東西,就是鋼梁、混凝土、纖維卷、大汽車、軍車、巨石、樓房等等,我都能用它把對方切成薄片。”
室外,封騰沖還在向勞倫斯炫耀他這新型武器有多麼厲害,勞倫斯問道:“想那小孟是三年前來的,當時咱們軍隊還沒有這種武器,看來這幾年兵造處的科技,突飛猛進……”
封騰沖冷笑一聲:“都說這水星總統素有‘毒王’之稱,擅用生化武器,摩洛哥大王深謀遠慮,隻等拿出了這樣的東西,才讓我來收割水星,無論是他們的雙性人,Omega,還是他們的金銀财寶,秀美江山,都要歸我們厄斯人所有。”
“大王英明,将軍威武。”勞倫斯連連稱喏。
“傷我弟弟手腕那人,刀口利落狠絕,一看就是使刀的練家子,”封騰沖道,“據說于凱峰、于浩海一門,素來刀法了得,這我弟弟的仇,還是要着落在他們身上,就先從……于皓南查起。”
“是!”
勞倫斯一個謀士,孟令華一個軍醫,面對封城的斷腕多日查不出端倪,可封騰沖一介武夫,倒是隻看刀口,就認出是于家人所為。
室内孟令華飛針走線,緊急搶救這斷肩之人的性命,内心卻轉得飛快,隻琢磨如何能夠兩全。
“說吧,那方槍和傾彈,是什麼東西?”
孟令華答道:“劇毒之物,中槍中彈者,十日不服解藥,必死無疑!”
“什麼?!”勞倫斯和封騰沖都站了起來。
“那你當日中毒,算算今天已經……!”
孟令華卷起左側衣袖,露出腋下一塊與生俱來、别人從未見過的黑痣道:“我已經毒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