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抄襲吧,這題目是新拟的,他又是在考場上作答,隻是文中舉的幾個例子,排列順序,我好像見到過類似的。”
青羚又着急又不敢逼迫,隻是喜出望外:“孩子你慢慢想,究竟是在哪兒見過。”
方盼盼低頭又讀了兩遍,說要回家翻翻書,青羚立刻帶他回家。
從家中書房裡,翻找了一遍。
方盼盼拿出一本綠皮兒的《30年曆屆滿分作文大全》,低頭看着标題。
青羚望着他時心都快飛出來了,隻苦苦地壓抑着,耐心等待。
這孩子從小是個書蟲,天天喜歡看書,那是青羚還嫌他文绉绉呆呵呵的,今天卻幾乎要把方盼盼捧到手心裡。
“啊,是這篇。”方盼盼遞給了青羚。
青羚低頭一看,标題為《誠信》。确實裡面的例子和文句跟王宇行所做文章大同小異,隻是王宇行的觀點是“言為心聲、文如其人”,理由是他認為隻有誠信,才能做出打動人的文章!
好巧妙的套題和洗稿,王宇行把這篇《誠信》滿分作文掐頭去尾、變換說法,就變成了一篇論證文章是否随心的優秀散文!
他當即聯絡高考紀檢委員會,要求重新判定王宇行的作文成績——
0分!
750滿分減去作文50分,别說高考狀元了,就是高考前五十名,王宇行都進不去了!
一時之間輿論炸開了鍋,就這篇文章到底應不應該滿分,水星各大媒體進行了連篇累牍的報道,各個文學大家、專家、評論員也都跳了出來,紛紛指責這一洗稿行為,認為王宇行是盜竊犯,不該改頭換面寫下這樣的文章,是欺名盜世的行為。
可也有一種聲音跳了出來,那就是學生仿寫優秀作文,是老師教的,難道老師教錯了嗎?如果這是錯,那教輔市場裡的《滿分作文》是否都要下架,是否不該再給學生看優秀例文?
更有一種聲音冷嘲熱諷道:是不是王宇行作為高考狀元,擋了總統之子于皓南的路,才被迫要改他的成績,判他作文零分?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就連方傾微笑地參加慶祝噶閣島民主政權成立5周年大會上講話時,都有記者忽然提問高考狀元之争,直面問道,是否容不得王室遺孤占據版面,奪得狀元。
方傾有一瞬間的失神,因為他體會到了記者提問時的惡意,那種惡意來源于骨子裡對他竊得王位的不恥,以及不能容下一個孩子的不屑。
旁邊的國務卿總理章楠道:“這件事已經交由教育局專家讨論,不日便得出結果,而總統大人作為應屆考生孩子的父親,就不方便回答了。畢竟,誰都覺得自己家的孩子最好,都不是專業的判卷人。”
他這樣四兩撥千斤地糊弄過去,到了會下,卻責問方傾:“怎麼還沒有定論?都一周了。”
“這個定論要怎麼得出?誰說都有理,”方傾道,“我是想算了,可我父親,你也知道。”
青羚是章楠的義父,他有多較真、多倔強、多不認輸,章楠自然了解。
“這件事發酵得很蹊跷,0點出分數,可中午‘滿分狀元’的新聞就爆了出來,”章楠道,“這背後一定有人給他撐腰,而且不是塞西莉夫婦和尹中将夫婦能做到的,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
“那些人都還在,咱們不也說了嗎,這些年日子過得太安靜了,仿佛600年基業的王室真的煙消雲散了,”章楠道,“可王宇行既然能站出來,給人以希望,那些人就不會善罷甘休。”
“我不願把那孩子當靶子,”方傾道,“就滿分作文這件事,我認為他做得沒錯,應試教育的弊端就是分數至上,可他能瞞過三個判卷老師,就是他的厲害。”
“你是不是還覺得,王宇行将來如果能行,即便把你的位置給他,你也不介意。”
“……”
章楠果然洞察人心,方傾的深層态度,他看得明白。
“不可以嗎?”方傾問道,“如果他有那個政治資本和才能……”
“那也不行!這水星将來誰上任都可以,除了他,”章楠鄭重地看着方傾,“因為别人上位,那叫順應民意,當上總統,隻有他上位,那叫複辟!”
一語驚醒夢中,是啊,我們付出了多少鮮血和生命,才把腐朽的王室推翻。
而這件事,因為于皓南是第二名的關系,也讓方傾的身份變得敏感。章楠對此提出的建議,是避而遠之,隻交給教育局,實在不行檢察院和法院都可參與評判,隻是你第二名的父親,萬萬不可參與評判。
隻是勢态焦灼到白熱化的時候,别人能等,青羚卻直接通過拱門去到了隔壁,當着塞西莉劉赢、尹瀚洋索明月的面,質問王宇行。
方盼盼見勢不妙,連忙給父親們打電話,讓他們快點兒回來。
“王宇行,”青羚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睛瞟了一眼尹瀚洋塞西莉等人,“你們這唱的是哪一出,又是轉學到駐地,動用關系進清正學園,說是要重讀高二,跟不上課程,讓劉赢給你輔導!結果,就考出了一個騙人騙己的滿分狀元來了?”
“青叔,事情還沒出結果,現在下論斷還太早了,”尹瀚洋道,“之前在星洲島的時候,他的成績确實不理想,所以我們才費勁地把他轉到駐地來……”
“然後就變聰明了?”青羚冷笑道,“半年複習,就讓你從學渣變成了滿分學霸?!”
“你要是不服就讓于皓南超過我,”王宇行笑道,“别說這些沒用的。”
“我孫子光明磊落、行事大方,絕不會做出你這種事來!”
“……我做了什麼事?背下滿分作文有錯?”王宇行驚訝道,“那你不妨查查所有考生,到底有多少人為了拿高分而進行了仿寫,他們都應該得零分?”
“……你以為隻有作文有問題嗎?”青羚問道,“出題人的身份還沒查清,難保就沒人給你正确答案!”
王宇行臉色變得煞白:“什麼意思,我别科成績也是抄的?還有人給我正确答案?!”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變高,幾乎暴跳如雷。
“一百多個人當街殺你都殺不死你,誰知道還有多少人……”
“方院長,麻煩您說話要有确實證據,”塞西莉道,“我們都在這兒了,也不能容人空口白牙誣陷王宇行。”
“你這會兒知道你是他姑姑了,幫親不幫理了,”青羚冷聲道,“我不信你們心裡就不曾懷疑……”
“爸!”方傾急急忙忙地從隔壁走了過來,身後是剛剛放學的小方缇,也跟着好奇地過來看。
“爸,咱們走,這件事任憑教育局來公布結果,你就不要……”
“教育局還不是聽你的?”王宇行眼睛發紅,凄然笑道,“玩不起又何必讓我參加高考,還不如早早地一槍斃了我!”
“你早晚也都是一粒花生米的事!”青羚怒吼道。
“爸!”方傾使勁拽着青羚想讓他走,隻聽索明月問道,“一粒花生米,花生米是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着急,既問尹瀚洋,又問塞西莉,這聲音無助地讓方傾感到難受。
“爸,我求你了,走吧!”
“劉赢你個呆子!他平時模拟考試什麼水平,你自己說!”青羚指着劉赢罵道。
劉赢:“除了數學以外,都堪稱優秀……”
“是啊,除了數學,王宇行,你數學忽然就行了是嗎?!”
王宇行的嘴唇顫抖着,低垂着眼眸,發尖即便擋着一側眼睛,方缇也看得出他的無助和傷心。
沒有人信他,即便是塞西莉尹瀚洋等人,也許心裡都是懷疑的吧。
“他的數學一直就很行啊。”方缇說道。
幾人都同時看向了他。
“他的三模考試是我監考的,我也幫他對了答案,”方缇走到青羚和王宇行的中間,“他的數學是滿分。”
青羚的胳膊一下子從方傾手裡甩了出來,把衆人吓了一跳,方缇下意識地以為他要挨打,小小的人兒連忙矮下身子,王宇行向前一步,将他環抱在了懷裡,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隻聽啪的一巴掌,兇狠地扇在了王宇行的側臉上。
“爸!”
“青叔!”
“方院長!”
“你也太過分了!”
一時之間七八條胳膊手腕都伸了過來,王宇行白皙的臉上幾道紅痕,隻忍着那熱辣辣的痛,抱着方缇。
“都别吵了!”
忽然一聲大喝,不知什麼時候,于浩海過來了,身後帶着兩個人,卻是艾登和袁艾青父子。
“怎麼還動起手了?”于浩海道,“我們是什麼樣的關系,怎麼還能鬧到動手的地步!”
幾人被他震天響的聲音吼得不自覺地都松開了手,各自氣喘籲籲,站在了原地。
“艾青,你說這件事該如何解決!”
想來是路上時,于浩海已經采納了他們父子的意見,隻是讓艾登在一旁做個見證。
塞西莉轉頭看向艾登,艾登對她點了點頭。
袁艾青道:“于上将來問我的看法,我也隻能用我淺薄的法學知識,對就近發生的事做一個建議。”
他站在中間,不卑不亢道:“法律上明文規定,隻有當事考生的家長,有權對考生的高考成績提出異議,進行複核,其他人無權調閱。”
青羚聽出是針對他的,立刻說道:“我是王宇行他姥姥,怎麼不能複核了?!”
袁艾青道:“這裡所說的‘家長’是指有血緣關系的家長,這個……您跟王宇行同學,就我所知,是沒有這層血親關系的。”
“所以我沒有資格查,是嗎?”青羚呵笑了一聲,“那他作文洗稿又怎麼說?”
“爺爺,按執法施行的順序來說,首先要執法程序正确,您才有資格調閱他的卷子,否則,又怎麼能判他是否洗稿呢?”
青羚冷冷地環顧了這些人一圈兒,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尤其是于浩海這個大王八的意思了,這人腦子從來就不轉筋,好像于皓南不是他的兒子似的!
他不由得氣苦,隻渾身顫抖地瞪着于浩海。
方傾知道他氣得不輕,挽住青羚的胳膊,近乎哀求道:“爸,執法必嚴,是國之根本,請您讓我遵從的法律的意志吧。”
青羚的眼睛眨着,仍舊不甘心,忽然看向了塞西莉:“法官大人,在場的人隻有你跟王宇行是血親,你有權調閱他的卷子吧?”
“不好意思,我對他的高考成績無異議,”塞西莉幽幽地看向他,“王宇行像我哥,就是那麼聰明。”
“你個死丫頭——!”
方傾給于浩海遞了個眼神,倆人一左一右,近乎拖着青羚一般,将他又拖又拽,帶出了客廳。
方缇從王宇行懷裡鑽了出來,一雙大眼睛叽裡咕噜地望着家人離去的背影。
這可咋整,怎麼不要他了?
“爸爸!爺爺!”
袁艾青朝他張開手臂:“跟我走吧,小葡萄,我送你過去。”
“嗯呐!”方缇剛要往前跑,王宇行忽然伸手,用力按住了他的頭。